在他们损失掉的九门重炮之中,有四门是被镇江门城头的重炮炮子直接集中炮身,打坏了,不能再用的,另有三门则是由于连日来的过度使用,炮身开裂变形,不能再用的。
至于另外两门重炮,则是被击毁了炮架,炮身因为过于沉重而落地,且与江面上的坚冰冻在了一起,仓促间无法拖拽回来,不得不暂时放弃。
然而,被冻在了江面上,不得不抛弃的这两门重炮,正好属于孔有德临时指挥的两红旗重炮牛录。
他可不想,也不敢,在黄台吉怒火中烧的时候,把真实的情况报告上去。
对他来说,反正是多损失了两门重炮。
至于原因,什么原因都可以找,但就是不能说是冻在了江面上,不好拖拽回来。
因为这虽然是个事实,但是他也觉得这个原因实在是有点奇葩,有点不像是一个正当的理由。
万一黄台吉非要让他带队去取回来,他就将不得不再次长时间置身于镇江堡城头明军的重炮覆盖范围之内。
这可绝不是他和他的那些临时手下们想再次尝试的。
“皇上,如今各旗阿礼哈超哈已经撤回休整了一阵,而怀顺王、恭顺王所领汉军重炮牛录,也都已经顺利撤回。
“接下来,我已集结起来的大清兵,是如之前所说那般,今日即去朝人义州府筹粮、征丁,还是等待明日启程?”
怀顺王耿仲明、恭顺王孔有德两个率部回到了威化岛附近营地之后,齐齐赶来觐见黄台吉,正好赶上了黄台吉在威化岛的简陋营地里召集的御前会议。
等他俩以耿仲明为主报告了合营后的重炮队伍在此战当中的弹药消耗、人员损失以及重炮损失以后,济尔哈朗不顾黄台吉阴沉的脸色,当即提出了众人都在关心的问题。
昨日第一次强攻失利的时候,黄台吉曾经当着军前所有王公大臣的面儿,承诺今日一旦失利大军就将转换攻略的目标,过江东进去朝人的地盘上筹集粮草以及征集壮丁。
今天,大清兵马第二次强攻失利的结果,已经摆在所有人的面前了,那么接下来要不要信守前诺呢?
粮草将尽亟待补充的镶蓝旗旗主多罗郑郡王济尔哈朗,眼见此刻天色将晚,而黄台吉却只是时怒时悲沉默不语,他实在是沉不住气了。
同样沉不住气的,还有在场的其他分属镶蓝、镶黄以及正黄等旗的王公贝勒和管旗大臣们。
此时,他们见多罗郑郡王济尔哈朗发了话,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问,当即纷纷跟进,请求黄台吉尽快下旨将攻略的目标转向更好打的朝人道府州郡。
“是啊,主子爷,北边的朝人义州府城,距离此地并不太远,不过二十几里而已,我大清马甲兵集结起来,一个时辰足以抵达彼处。”
“今日我大军虽在镇江堡城下遭受了挫折,可是大军主力仍在,只要拿下了朝人的义州府城,城池房屋,粮草军需,包衣阿哈,就会应有尽有,我大军也能尽快恢复士气。”
“是啊,主子爷,朝人城池没有天佑助威大将军重炮,我大军重炮虽然历经损失,军前只剩二十八门堪用,但是对付朝人城池,却是绰绰有余了。”
“而且,主子爷率军打下了朝人的义州府城之后,我大军所急需的弹丸火药,也必能在城中得到一些补充,如此方利再战!”
……
很快,分属镶蓝旗的宗室觉罗辅国公、镶蓝旗佐理旗务大臣篇古,镶黄旗的旗务佐理大臣拜音图以及正黄旗旗务佐理大臣纳穆泰,还有分属正黄旗汉军的怀顺王耿仲明和分属正红旗汉军的恭顺王孔有德,就纷纷跪在威化岛简陋的大帐中,向黄台吉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而他们所有人的主张,都是尽快分兵去攻打江东朝人的道府州郡,掳掠粮草军需以及朝人壮丁。
因为眼前的情况,众人都看明白了,这个镇江堡城是一块十分难啃的硬骨头。
要说真豁出命去,不惜一切伤亡代价,或许强攻它三五天后,也能拿下来。
可是那样做,军前各旗的伤亡必然比昨天和今天还要大得多。
如果是各旗满蒙牛录带来的厮卒阿哈队伍以及旗下汉军队伍人数充足的话,那么还能再打上几次强攻。
可是眼下各旗满蒙牛录带来的厮卒阿哈队伍以及旗下汉军队伍,都已经伤亡不小了,再打下去可就该伤筋动骨了。
特别是今天,这些隶属各旗满蒙牛录主力的阿礼哈超哈马兵的损失,更让分属镶蓝、镶黄以及正黄旗的王公贝勒大臣们深感肉疼。
就今天这种规模数量的损失,各旗若是再有个一两次,那可就真的伤筋动骨元气大损了。
听了众人的话,自从下令鸣金收兵后就陷入到了愤怒、不甘与沮丧之中的黄台吉,终于深呼吸了一口气,扫视了众人一圈,然后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遵守前约,去打朝人义州府城吧。”
“皇上英明!”
“主子爷英明!”
黄台吉刚一松口,方才主张尽快转向义州府城去的王公贝勒大臣们以济尔哈朗为首,立刻附和了起来,连声称颂黄台吉英明。
这个时候,就见黄台吉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不过,大军分兵,不是小事,一旦为杨振所觉,他尽城中兵攻我各旗留守大营,又该如何应对呢?”
济尔哈朗听了这话,撇了撇嘴,想说话,但最后可能意识到不妥,又咽回到了肚里。
而其他的王公贝勒大臣们也几乎是同样的表情,根本没人把黄台吉所说的这个事情,真正放在心上。
毕竟大清兵已经进抵镇江堡城外快一个月了,杨振除了紧守城池之外,根本没有派出来过一兵一卒。
哪怕是出城打探消息的哨探,都没有派出来过一个人。
而且杨振所赖以守城的队伍,不是火枪手,就是掷弹兵,要么就是重炮营,他们一旦离开城池的保护,暴露在荒野雪原之上,那就会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脆弱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都料定了自军主力分兵东进以后,杨振兵马不会轻易出城进攻。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了各自的看法,纷纷宽慰起黄台吉来了。
而黄台吉见众人如此,也看时辰不早了,最后终于做了决定。
“这样吧,昨日已叫你们分了守兵与战兵,那就守兵留守各旗大营,战兵随朕前行。篇古、纳穆泰、拜音图你们三个管旗大臣,各率守兵留守城西、城北以及城南大营。
“至于威化岛这里,纳穆泰,你从五龙山调一个正黄旗牛录旗丁并两个牛录正蓝旗汉军,到此地看守营寨,监视镇江堡城即可,若遇杨振兵马出城,要速速报信给朕!
“至于镶蓝镶黄两旗阵亡之固山额真,眼下出兵在即,可先选人权署暂任,正好借攻略朝人州府之机考验其胜任与否——”
黄台吉一口气说到了这里,扫视了众人一圈,见众人皆垂首不语,显然都不敢或者不愿推荐人选,干预任命,于是想了想很快就接着发布了任命。
“叶克书的镶黄旗固山额真一职,可由费英东之子,镶黄旗梅勒章京索海暂代!”
索海,瓜尔佳氏,是奴儿哈赤建立后金国时所谓的开国五大臣之一费英东的第六个儿子。
当然了,他也是眼下正黄旗固山额真瓜尔佳图赖的兄长。
因为图赖以及图赖身后的整个瓜尔佳氏,在黄台吉中风昏迷不醒期间,表现出了对黄台吉本人足够的忠诚,所以现在黄台吉对瓜尔佳氏非常的信赖。
在他醒转过来之后,不仅飞快地将瓜尔佳图赖提拔到了正黄旗固山额真的高位之上,而且也早早地将图赖的兄弟们提拔了起来。
此时此刻,得授正黄旗梅勒章京之一不过半年多的瓜尔佳索海,一举走上了暂代镶黄旗固山额真的高位。
暂代,其实就是给他一个机会,若他能够在接下来的战事之中立功,那么暂代就会变成实任。
到那时,一门两兄弟同时担任两黄旗的螨洲固山额真,黄台吉对瓜尔佳氏的信任与恩典,可就真的是很重很重了。
当然了,此时的瓜尔佳索海并没有资格参与黄台吉的御前会议,所以并不在场。
不过他的弟弟,也即身为正黄旗螨洲固山额真的瓜尔佳图赖却在现场。
所以,图赖听见了黄台吉的口谕之后,立刻就地叩首,替他的哥哥索海,叩谢了黄台吉对瓜尔佳氏的拔擢之恩。
而黄台吉解决了镶黄旗固山额真的职位空缺之后,随即就转向了郑郡王济尔哈朗,对他说道:
“至于你镶蓝旗的螨洲固山额真,照理该由郑郡王你先精挑细选出来,再推荐给朕任命,但是眼下乃是军前,正是用人之际,也无暇挑三拣四了,且由固山贝子尼堪权署着吧!”
“这个,臣,遵旨!”
面对黄台吉的强势任命,多罗郑郡王济尔哈朗心有不爽,但是这几天里他已经抵触了黄台吉好几次了,此时不想再令黄台吉猜忌他,所以略一犹豫,就领旨了。
就这样,黄台吉快刀斩乱麻地任命了新的镶黄、镶蓝旗固山额真,随后就下令各旗从征的巴牙喇营与阿礼哈超哈马兵,分了先后次序,然后在入夜时分依次起行,络绎不绝地往东北方向上的朝人义州府城进发了。
而奉旨留守镇江堡外围的三旗佐理旗务大臣,则各领本旗守兵继续经营镶蓝、镶黄以及正黄旗留下的营寨,仔细调配粮草,继续执行围城的任务。
第八三九章 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