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儒正在医院微信大群里发的长篇大论简直就像一片宏大的论文,从心理学、社会学、生物学等多方面论证为什么凌晨三点裸奔,最后给出很多不泄露隐私又可以证明自己完成裸奔的铁证,整个论证过程无懈可击。
整个群里不得不感叹,博士做事方式的确很博士,群里被这篇“论文”弄得心服口服,竟然无人可以反驳。
尼玛,弄了一个声东击西。
正式通知本来说的是三点,本来大家还有点不确定这三点到底是凌晨三点还是下午三点,后来传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说是下午三点,这样大家自然而然认为通知的三点是下午三点,结果居然凌晨三点就完成裸奔,还真是裸奔。
“听说温儒正已经完成裸奔。”
医务处的年轻干事对赵主任说。
“完了?温儒正你个兔崽子,居然跟我玩声东击西。”赵主任愣在原地,几个保安也停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短暂沉默之后,群里对通知的时间开始出现一片讨伐之声:“温儒正,你不是真汉子,是伪君子,说什么顶天立地、一言九鼎,你群里不说三点吗,怎么不注明凌晨三点还是下午三点?”
“兄台,请注意你的措辞,就事论事,不要搞人身攻击,通知明明写了三点,如果是二十四小时制,三点明确指明是凌晨三点,如果是十二小时制,那么三点在没有加上限定词凌晨或下午时,可以为凌晨三点或下午三点,也就是我可以选择这两个时间当中任何一个时间兑现诺言,综上所述,我在凌晨三点裸奔绝对是严格遵守承诺,我裸奔前有正式通知,时间地点方式均有详细说明,而且当时请了人证全程跟随,何谈伪君子?“温儒正不慌不忙地回答。
“可是怎么医院里都说是下午三点?”
“为什么要相信小道消息,而不相信正式通知,这就是你们的问题。”
“谁知道你说的证人张林、梁胖子是不是跟你一伙的,为什么不拍视频做证据?”
“这种事拍视频留在手机里?万一泄露传播,我会被判定制作传播淫秽制品,这是违法,懂不懂?”
“还有其他证人吗?除了张林和梁胖子。”
“如果还需要证人,可以去找急诊科今日凌晨紧急支援科室的护士徐玲敏,我当时跑步时还跟她招呼。”
“你当时好像上下都穿了紧身运动服的,那是裸奔?”当时半夜支援的护士惊讶地问说。
“我衣服裤子都是彩绘的,不违背裸奔的原则。”
“我靠!彩绘?”
“有兴趣的可以过来病理科现场检查,目前彩绘还没有去掉。”
‘大家都散了吧,以人格保证,温博士确实严格执行了裸奔,为了能够彩绘彻底,连毛都剃了,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张林和梁胖子的确看到他除了彩绘,身上什么都没有,全程都有监督。
“-――”
病理科的休息室,温儒正休闲地坐在椅子上休息,咖啡的香气四溢,此时他的心情非常舒畅,他决定再次卧薪尝胆,自己的能力还是不够,只有知耻而后勇,才能继续进步,最终战胜杨教授。
这次裸奔算是完成了,其实就算是大中午绕着三博医院裸奔三圈,对温儒正来说毫无压力,中午裸奔还可以接受日光浴,晒晒背,只是赵老头太封建、太保守、太迂腐,对裸奔怎么这么敏感,好吧,给他一点面子,不在中午裸奔。
温儒正回忆凌晨的裸奔,真是舒畅,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简直就是身心的完全放松,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凌晨三点其实路上还是有人的,在路上遇到紧急去支援的急诊护士,温儒正大大方方和护士打招呼,护士应一声,急匆匆地赶往医院,路上还有一对情侣在树底下抱得紧紧的,根本没闲工夫看温儒正跑步,一辆拉货的车停在路边,估计是送什么货的,司机忙着搬东西,哪顾得上跑步的人,还有醉酒的人坐在路边自言自语,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有人裸奔。
总之,整个过程就遇见那么几个人,没有一个人关注他有没有穿衣服,就算关注,估计也认为穿了紧身衣而已,完美!
“温儒正!”
赵主任的嗓子响起来。
温儒正立刻放下搁在桌子上脚:“吓我一跳,差点被咖啡噎住。”
“你能耐了,还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今天凌晨真裸奔了?”赵主任闯进来,气不打一处来。
温儒正点点头:“裸奔真的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放松方法,赵主任,我建议你也试试,非常养生。”
“没被人拍视频吧?”
‘明面上没有,暗地里不知道,不过拍了也不怕,现在这个天气凌晨三点光线不好,再说我有彩绘装,不怕拍视频,看不出什么。”
“温儒正,我告诉你,要是这件事给医院带来不良影响,你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没有视频流出去,也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赵主任暂时放心,没有找温儒正太大的麻烦。
――
陆小路昨天在南都附一输了几瓶液体,也就是几瓶生理盐水而已,补补液体,其实陆小路根本没有腹泻,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杨平发了微信给陆小路,希望可以见见他,好好聊聊。
陆小路应约来到杨平的办公室,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小路是聪明人,他已经知道杨平找他了解什么,于是很坦然地说:“杨教授,你问吧?”
“关汝言的论文和学术成果是你的?还是他自己的?我要一句实话。”杨平开门见山,对于陆小路这种聪明人,没必要绕弯子。
陆小路没有回答,他保持沉默,杨平也没有再说话,一直等他的回答,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对面坐着。
许久,陆小路才说:“你答应我,替我保密。”
“好吧!”杨平同意。
陆小路叹口气说:“他发表在cns上的论文全部是我写的,这些课题也全部是我设计完成的,我希望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我不想欺骗你,我真的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丁校长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毁了关汝言,但是现在我必须离开他,开始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过了,我打算出国。”
“他这是学术造假,你是在帮他造假,我也知道一些你与丁校长的事情,他资助你读书,你为了报恩,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可是――可是这是两码事,你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来报恩,为什么一定要帮助他们学术造假,这对那些认真做科研的人公平吗?学术的基本精神是什么,是求真!”杨平显然不认同他这种做法。
陆小路很平静:“你知道这份恩情有多重吗?要是没有丁校长的帮助,我根本没有钱完成硕士研究生的学习,更谈不上出国留学读博士,没有丁校长,我本科毕业就在外面到处找工作,现在可能为了养家糊口在酒桌上拼命喝酒,丁校长的帮助才让我过上现在的生活,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可以安心科研,这是我愿意的,没有任何人逼我,就像我现在要离开他出国一样,都是我独立做出的决定,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干扰。”
‘公平吗?”
“很公平!如果我不能读研究生,那才是不公平,我为什么不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去换取我想要的前程?”
‘对别人公平吗?”
“很公平!”
‘你知道吗?饶校长已经怀疑这件事情,只是为了不引起误伤一直没有采取行动而已,纸是保不住火的。”
“纸是能够包住火的,要看纸的能耐,很多被包着的火你看不到而已,因为你太单纯了,你是一个天才,天才到所有人都要仰望你,天才到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是我不是,所以你无法体会我的思维和我的心情。”
“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联系好了去处,当然我走的时候会主动找饶校长谈谈,我有办法让饶校长打消对关汝言的怀疑,然后我会在大家眼里成为一个急于上位陷害老板的角色。”
“你这是执迷不悟。”
“不,我很清醒,我说过我不会毁了关汝言,不可能去毁灭他。”
“笑话,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你明知道我可以毁灭他,为什么还告诉我,你完全可以静悄悄走,为什么在会议上留下这个若隐若现的尾巴,你以为我相信你的话吗?你只不过想借会议播下一点火种,你知道饶校长、项老一定会怀疑的,也知道我一定会怀疑的,甚至你知道我们三个人会私下讨论,你也知道我会找你了解情况,是吗?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最后你将火在我这里点燃,以你的聪明,你应该知道,只要火在我这里点燃,我一定不会放过关汝言,因为我不食人间烟火。”
陆小路苦笑一下,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然后缓缓地喝一口茶。
“在天才面前,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是一个重情的人,这是没有疑问的,但是你要借刀杀人毁灭关汝言也是没有疑问的,既然你认为丁校长对你恩重如山,那么又要毁灭关汝言,这很矛盾,只有一种解释-――毁灭关汝言就是在向丁校长报恩。“杨平语气平缓,吐词清晰。
陆小路一愣,眼神明显失神片刻,然后才说话:“你的推理能力很强,强到可怕。”
“我不敢说这个世界任何事情都必须符合逻辑,但是以我现在的经验来看,的确是这样,如果发现违背逻辑的事情,那一定是你没找到真正的逻辑。如果我再往前推一步:关汝言很可能对丁校长或者他的女儿不利,所以你才-――”
“够了!”
陆小路全身瘫软在沙发上,他双手插进头发,低头片刻才抬起头:“我告诉你无妨,关汝言他根本配不上丁心语,他的一切是丁心语给的,但是他还要背叛丁心语――你不要误会,我和丁心语没有任何感情纠葛,因为她是丁校长的女儿,丁校长是我的恩人,所以他唯一的女儿也是我的恩人,你知道,丁校长在几个月前诊断为脑癌晚期,没有多少天可以活了。”
“丁校长几个月前不是还去美国开学术会吗?那时还好好的。”
“其实他是趁这个机会去美国检查而已,他自己时日不多,所以非常着急给关汝言做最后的铺路,将他推上杰青,这样起码成功了一半,可惜他没有想到,关汝言也在悄悄的计划,随时会与丁心语离婚,关如言早就在外面有人了,而且这个人将来是关汝言新的靠山,他打算走学而优则仕的路子。-――所以我必须毁掉他。”
“我果然没有猜错!”
“你放心吧,我给自己留好了退路,麻省理工的白头实验室华裔教授张春泉与我接触多次,我接受他的邀请,准备去他的实验室工作。”
“不留下来吗?”
“留不了,我一直视丁校长为父亲一样,他这一去,我心里再也没有精神支柱,留在这座城市只会有伤感,还是读书那时好呀,我、关汝言、丁心语一起在德国,我视他们为兄妹,丁校长总是问我钱够不够用,学习上压力没有,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不向丁校长揭露关汝言!”
“太残忍了,直到现在他认为关汝言是可以托付的人,我只是想让他带着微笑和满足走。”
“那现在我们调查关汝言,他不照样痛苦吗?看着关汝言坠落。”
“不会,没有我主动站出来作证,你们最多是怀疑,根本对他的事情定不了性,这个事情发展的方向和速度在我这里,我不会现在发难,火种是埋下了,但是什么时候让它烧起来,取决我,我会在丁校长离开后再做这件事,总之,丁校长离开时的时候,关汝言一定是一个好女婿,他女儿的家庭也是幸福,他这一生没有遗憾。”陆小路的情绪明显又稳定下来。
“想不到这么复杂!”
杨平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复杂,人们看到的永远只是表面,背后是什么故事谁也猜不着。
“这个世界就像我们的课题一样,我们看到的永远是简单的表面,而背后的错综复杂远远超出我们当初的认知。”陆小路颇有伤感地说。
“如果可以,留下来吧,我们这里也需要你。”杨平不想去知道背后的错综复杂,只想如果陆小路出走,太可惜。
陆小路摇摇头:“我也很想留下来,但是这件事情爆发之后,我还能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