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作者:独我一人行   来自未知的史学录论者最新章节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铁笼一角。

    殴打造成的伤口隐隐作痛。

    挑断的手脚筋仍在缓慢恢复。

    商队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人口商品上又会多一个名字。

    换个角度想想,至少不需要与那些探子斗智斗勇,还有马车可坐。

    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霉。

    比起乱七八糟的破事,她更在意的是莱莎雅。

    被押走之前,她们对视着。

    不解与不舍的交融偏偏发生在这种特殊时刻。

    “兴许莱莎雅已经找到属于她自己的方向了。”

    她随手拾起散落在马车里的玻璃碎片。

    里面倒映的不再是闭眼沉睡的白衣少女,而是她不敢直面的过去。

    那恐怖的模样——布满纵横交错的手术遗留疤痕的血肉。

    即便抹去疤痕的面孔原本并不那么丑陋。

    摇摇欲坠的血肉和疤痕相互衬托之下,与褒义词根本搭不着边。

    与此同时,每一个细胞都夹带着对新鲜血液的渴求。

    稍微恢复一些力气后,意识控制着大量液态歌珂克渗出皮肤。

    一部分腐蚀镣铐和铁笼。

    一部分治愈身上的伤口。

    心脏剧烈搏动,液态歌珂克四处扩散。

    化作晶体砂时,它们乘风飘向空中。

    穿越鼻腔、进入呼吸道、落入肺里。

    方才低垂的手轻轻一掰,铁笼十分干脆的崩坏了。

    马车周围似乎发生了一些小动静。

    刹那间,血液的花朵怒放,血色的雾挤压着空气。

    大块的不规则晶体锥吮吸着附着在它身上的血液。

    很快他们回归本体,补充本体之前的损耗。

    本体来到道路中央,左右抉择中徘徊。

    夕阳肆意的泼洒在右手边,黑压压的阴影覆盖左手边。

    「所有人与光明一同站在对岸,无可反驳。我们同黑暗一起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并无争议——《囚禁者之语》」

    选择只是分秒之间,无数年月日为此服务……

    “她没有改变,这是好事吗?”

    麦考利主教抚摸着面具的缝隙。

    “又何尝不是一件坏事呢。”

    硬币在手指间弹跳,最后被抛向空中,落在文学叙述者的手背上——人面……

    传说,西泛大陆上曾出现过一个怪物。

    它嗜血、残暴、疯狂。

    为追逐食物,在荒野里狩猎。

    它藏匿在人群里,拥有可以蛊惑任何人的外貌。

    在林中偶遇一位令你极为心动的俊男靓女,不要靠近他(她),因为只有靠近他(她)才会使他(她)暴露真面目。

    可怕的怪物摧毁了数座城市和堡垒。

    最后消失在东部地区的沼泽里……

    无数重重叠叠且无意义的选择浪费了大量赶路的时间,因而每一分每一秒都临近黑夜。

    迷失方向易,寻得方向难。

    不过森林深处,惨死者凄惨的哭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只需合适的选择。

    修耶普维戈,意义不明的名字,将重新回归于世上。

    废弃的城市隐藏森林各个角落里。

    每一个能摆脱绿叶笼罩的轮廓都是无名者应有的墓碑。

    “拓朗城!拓朗城!拓朗城!”

    显然有人忘了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修耶普维戈食下的血肉里包含着死者记忆。

    这无异于被毒药浸泡过的河豚肉。

    古堡不单单是囚笼,更是熔炉,充满罪恶的生命在高压的逼迫下早早逝去。

    能将嗜血的心脏重塑成善良和坚强,新生命仍需咽下夹带剧毒的河豚肉。

    可这既无法改变成千上万的人失去未来的事实,也不会让罪魁祸首还未得到应有的制裁。

    上天的天秤从未倾斜。

    「我们不知自己为何物。我们与人类一同思考、观察、摸索。人类不会接纳我们、我们也不会。人类忌惮不被道德、法律约束的我们。我们也忌惮被道德、法律庇护的人类——《囚禁者之语》」

    那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远没有结束。

    “心存侥幸的敌人被一个年仅十八岁的战士重创,敌人落荒而逃,在一座废弃的城市里设下埋伏,战士过于自信,失去了他的左脸下半部分。”

    艾米雅停止观察——不属于拓朗城和森林的气息在游荡。

    她企图嗅出他的方位。

    数盏路灯亮起。

    亚德里亚斯掀开伪装网,从地上爬起来,蒙面布已被摘下,裸露的牙齿和白骨让他本就阴郁的外表更加阴森恐怖。

    “这种感觉和十一年前的战斗一模一样,可惜战士现在不会犯一样的错了。”

    舞台准备就绪,只差好戏上演。

    “亚德里亚斯,你听说过五年前方舟共体有关怪物的传说吗?”

    亚德里亚斯一只手举起杠杆步枪,另一只手抽出刺刀。

    “那个怪物叫修耶普维戈,它没有消失,它就在这里,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覆盖在艾米雅手臂上的液态歌珂克,凝固成利刃。

    一把血红的军刀。

    “没有缘由的战斗,不用承担罪恶感的杀戮,真好。”

    子弹再一次擦过她的脖子,拉开战斗的序幕。

    刃锋交织在一起,犀利的眼神针锋相对。

    短暂胶着一会儿后,亚德里亚斯后退数步。

    顺便更换一次子弹。

    艾米雅甩出一滩液态歌珂克,步步紧逼,不想多出哪怕一秒的反应时间。

    亚德里亚斯挥舞刺刀格挡,反手又是一枪。

    子弹打入了她的左肩。

    瞬间凝固的歌珂克扎进他的腹部。

    “我因为血鸦教会是失去家人,因为海底的敌人失去失去了我的左脸和爱人,你今天必须死!”

    “哈哈……”

    艾米雅诡异的笑了,抛掉军刀,亮出打进左肩的子弹。

    “我快忘了死亡是什么样的存在,试试看吧。”

    他再次换弹,瞄准她。

    子弹打进艾米雅的左眼窝。

    “修耶普维戈,我的过去,我的梦魇。”

    “鲜血”顺着轮廓流下,在下巴滴落。

    她捂着左眼,拿着两颗子弹,血红淹没眼白,留下深黑黑的瞳孔。

    “可怜的孩子们总是热衷于相互厮杀,不必要的流血应该避免。”

    麦考利走过来拍了拍艾米雅的后背,把她抱进怀里。

    “底达雅的战士不应该背负欺负弱小的恶名。”

    “在加上一个你。”

    亚德里亚斯咬住刺刀,重新为杠杆步枪上好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