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洗。
沃尔夫黑策村70岁的女浆洗工索尼娅·罗曼夫人慢慢睁开眼睛。
随着年龄增长,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加上夜间暗哑的爆炸声、高射炮火尖锐的呼啸声,索妮娅几乎就没睡着。
不过,此时此刻,除了零星的枪声外,环境勉强算安静下来了。
可惜的是,老妇人已经被吓得困意全无,她穿上鞋子,披着晨衣,打开出房门朝厕所走去。
此刻,花园内静到了极点,除了栽成树篱的灌木落下的种种怪影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现象。
可没过多久,索妮娅老太太突然瞥见花园角落的苹果树动了一下,她心惊胆战,慌忙冲回卧室将门反锁,口中喊着:“耶稣基督保佑!”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离与蒙克来到了这户人家的篱笆前。
显然,两人都很狼狈,一个是被吓得,而另一个则是单纯的太累了。
“进去躲躲!”
说着,陆离半蹲着身子,曲起手肘放到胸前,意图很明显——
让蒙克踩着翻进去。
“老大,那你怎么办?不如我来吧,旁边还有一个草垛,到时候我进去躲躲……”
弗朗西斯·蒙克摇了摇头,加上在飞机上的那次,班长已经救了自己两次,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添麻烦。
“别哆嗦,我能爬进去。”陆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呵斥道:“走!”
见状,蒙克眼中含泪,狠狠地点点头,他觉得世间没有比陆离上士更关爱下属的人了。
当然了,动作也不含糊,借着那只手肘,一下就翻进了庭院。
正当这家伙为陆离祈祷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随即就地一滚,卸去力道。
“长官,你……”
蒙克木木的站在原地,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道篱笆足有三米高。
“安静!”陆离斜了他一眼,趴在树后观察庭院内的情况。
与此同时,索妮娅太太也在偷偷打量两位不速之客——
站着不动的那个细高个儿,颧骨和鼻梁很高,而且脸上涂满了油彩,看起来像个鬼怪,可怕至极。
至于趴在苹果树后的家伙,被一团树阴笼罩,看不真切。
然而,这个时候,因开启血脉而五感敏锐的陆离察觉到有人在窥视,下意识地朝左侧房间望去。
四目相对。
黑暗中,陆离的双眼隐隐泛着绿光。
老太太瞬间魂飞魄散,呆呆地望着他,呼吸为之一窒。
而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陆离从阴影中走去,抬起一根手指压在嘴唇边,示意她继续保持安静。
可惜,老太太实在被吓得够呛,回过神之后,一把撩起睡裙下摆,冲向丈夫的房间,那里有一杆老式猎枪可以防身。
“头儿,这间房子的女主人似乎并不欢迎咱们。”蒙克听到房间内的动静,无奈地耸了耸肩:“万一德国佬进来搜查,那可真就完蛋了,根本没处逃,倒不如找个草垛躲躲。”
“消停一会儿,我才是士官。”说着,陆离拍了拍这家伙的肩膀,同时拔出军刀,向另一棵苹果树走去:“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帮忙。”
那棵树上挂着一个伞兵。
手臂处的袖标表明,他同样来自第一空降师,是一名红色魔鬼。
可惜,自身状况差到了极点。
当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时,那名伞兵睁开眼睛,盯着陆离与蒙克看了一阵,央求道:“朋友,请给我一枪,把我结果掉。”
见状,蒙克拔出枪,想要对着缠在一起的伞线开火——正常人谁下得了手,去杀害同伴。
“你想把德国佬引过来吗?”陆离捏住那根准备扣下去的手指,再次向弗朗西斯展示神迹。
下一刻,长约十厘米的伞兵刀刺入树干,伞兵绳被切断,黑影落下。
一把将伤员接住后,陆离将其平放到地面,轻生问道:“伙计,哪里受伤了?”
“我中弹了……”
约翰·斯蒂尔有气无力地说着,并再次央求道:“兄弟,给我个痛快吧,把尸体埋在那棵树下就行,等行动结束后,再运回英国。”
“别把我留给德国佬,求求了……”
生死之间,身受重伤的同伴表现出来的了不起的教养,令新兵蒙克为之一怔。
“别紧张,我身边有药物。”
见他还有力气说话,陆离反而放心了,一边拍打伤员的脸颊,确保其精神不涣散,一边安慰道:“再坚持一会儿,大部队很快就会到来,军医会治好你的。”
事实上,即便有伪装油彩涂抹在脸上,也能看出伤兵年纪不大,有些婴儿肥。
【约翰·斯蒂尔】
陆离将视线从军牌上收回,心中对局势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恐怕前往雷耶斯营地农场的那支伞兵引导队伍,同样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谢谢……”
约翰眯着眼睛,将头枕在石板上,开始回忆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运输机被高射炮集火,飞行员尚未来得及按下灯光转换器,就报销了,因此带队士官只能命令所有人从六百米高空往下跳,而标准跳伞高度是244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主伞顺利打开了,可降落途中,他的脚板却中了一颗流弹。
坏运气接踵而至,先是降落伞挂在了苹果树上,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淌,也不知流了多少。
这个时候,陆离也发现约翰左边的靴底浸满了血液,伤口明显是腿部。
“先生们,你们来自哪里?”
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蒙克打了个哆嗦,赶紧半跪在地上,呈举枪攻击姿态。
“英格兰……”
陆离侧过身子,朝说话者点点头,因为他不认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有勇气开枪射击,毕竟这里有三个士兵,而老款猎枪最多只能打伤一人。
而且,陆离没有从老人身上感受到恶意,尤其是在听到自己报上家门后,他更是把枪扔到了地上。
“好,英国兵,好。”
老先生微笑着走来,而听到消息后,躲在家中的索妮娅太太捧着一罐牛奶跑了过来。
“这位士兵怎么了,我曾做过几年兽医,可以帮忙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