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永安林场的下班铃响起时,职工、工人们纷纷走出办公室、生产车间,一起向林场大门口走去。
“哎,李叔啊!”走到大门的时候,林祥顺问李大勇道:“咋没看见如海呢?”
李大勇闻言,往左右寻摸了一圈,又和大儿子李宝玉对视一眼,才道:“八成他先上车了吧。”
听李大勇这么说,林祥顺微微点头,今天李如海不当班,他先打饭、先上车都是正常的。
只不过李如海平时爱热闹,下班都是跟着工友们说说笑笑地边走边唠。
可李大勇他们上车,也没见李如海。等了一会儿,等到快开车的时候,李大勇才觉得不对。
“宝玉呀!”李大勇问李宝玉说:“你今天看着你弟没有?”
“没有啊!”李宝玉也察觉出问题了,忙道:“我跟顺子哥,今天一天都没搁场子,这不刚回来的么?”
“哎呀!”李大勇忍不住从座位上起身,喃喃道:“这孩子又得瑟哪儿去了?”
这时,听见车厢外有急促的哨声吹响。李大勇他们知道,这是通勤车要发车的提示,在三声哨响之后,车厢门一关就开车了!
李大勇扒拉李宝玉一下,道:“走啊!下去找去!”
“啊?啊!”李宝玉反应过来,起身就跟着李大勇往下走。
“李叔!我也跟你们去!”这时,林祥顺追到门口,却被李大勇拦了下来。
“顺子,你回去吧!”李大勇把林祥顺推回车箱里,道:“你回去告诉你二叔一声,我们得晚点回去,让他们先吃,不用等我们吃饭!”
通勤车马上就要开了,所以不管李大勇和李宝玉能不能找到李如海,他们都得走着回去了。
爷俩从小火车上下来,急匆匆地往回走。这刚下班,场子里或许还有人没走,所以门卫老蒋头也就没着急锁大门。
此时老头儿正端着盆子出来,把脏水泼在墙根,听见跑步声,他抬头一看,只见看李大勇、李宝玉回来。老蒋头好奇地问道:“大勇,把啥东西落下啦?”
“哎呀!蒋叔啊!”看见老蒋头,李大勇忙向他走来,边走边问道:“你看见我家如海没有?”
“如海?”老蒋头先是一怔,随即道:“他早都走了!”
“啊?”李大勇闻言大惊,他家李如海今年才十四岁,一身本领全在那张嘴上,这孩子自己没法走山路回家,所以才会在下班以后在林场滞留到晚上,再跟着大家伙一起回去。
这听老蒋头说李如海走了,那是跟谁走了?自己走,再遇着危险呢?
此时李宝玉也急得满脸通红,跳脚道:“这死孩子!自己回去,出点啥事儿咋整啊?”
“宝玉,宝玉!”老蒋头见状,忙拦道:“你家如海不是自己走的,是跟车走的。”
“跟车走的?”李大勇、李宝玉闻言,异口同声地问道:“跟谁车走的呀?”
“我不认识!”老蒋头说:“岭南来的车,哥俩开来的,说是上咱场子里找人,我上午都没让他们开车进去。谁知道你家如海跟他们认识呀,还说是你们家来的客(qiě)。”
“客?还岭南来的?”李家父子对视一眼,李大勇皱眉看着李宝玉,道:“能不能是你叔啊?”
“不能!”李宝玉道:“你没听蒋爷说么,是哥俩。”
这时候,他们谁也没想到是解忠、解臣。因为解臣回去还不到十天呢,谁能寻思他又来了?
于是,李大勇转头,跟老头子问道:“蒋叔,那哥俩长啥样啊?”
“哎呀!”老蒋头卡巴卡巴眼睛,嘴里叨咕着:“咋说呢?那岁数大的吧,长毛搭撒的,我瞅着不像好人。”
这年头,上岁数的人很封建,他们认为男人留长头发就不是好人,甚至会称其为二刈(yǐ)子。
一听老蒋头说出“长毛搭撒”四个字,李大勇、李宝玉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在他们认识的人里,留长发的男人就解忠一个,再加上是哥俩开车,那一定就是解忠、解臣了。
解臣在赵军家住了那么长时间,跟老李家处的也挺好,李如海跟他们在一起肯定没事儿。
李大勇、李宝玉刚放心,却听到了火车的鸣笛声,李大勇唉呀一声,转身就往大门外跑。
而这时,一声声哨响接连而起,小火车在呜呜声响中,载着下班的工人们奔山下而去。
“杂艹的!”没赶上车的李大勇破口大骂,但他不是骂开车的司机,而是在骂李如海。
李大勇道:“这个小B崽子!他特么回去了,他也不放个屁!”
“是啊!”李宝玉在一旁熘缝儿,道:“他哪管告诉别人一声,让别人给咱捎个话呀!”
可现在咋咋骂也晚了,父子俩忙再回林场,想问老蒋头借个手电筒。
怎奈老蒋头没有手电筒,李大勇就把收发室里用来噼柴的斧子借走了。
除了这把斧子,李大勇、李宝玉各拿根松树明子,点着了沿大道往家走。
没招,不敢走山路,只能运柴的大道。这爷俩一前一后,一边走一边喊号,这是为了惊走周围的野兽。
“杂艹的!”李大勇喊着喊着就骂上了,只听他道:“你等我回去的,我特么不扒他皮!”
“扒!”李宝玉在旁,像说狠话能解恨似的,道:“早我特么就想揍他了!”
这时的李如海,正抿着衣襟、抱着肩膀在车里跟解忠唠嗑呢。
他们今天下午办事很顺利,到了永胜屯外,李如海让解臣把车停下,并让他留在车上看着野猪。
而李如海和解忠俩下车,去到永胜屯里请他师父出山。
一进永胜屯,李如海先没打听老杨头家在哪儿,而是打听小卖店。
等打听清楚,李如海去到小卖店里,自掏腰包给老杨头买了一瓶桃罐头、一瓶山河白、一条迎春烟和四斤槽子糕。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可都将近五块钱了。解忠当时要掏钱,但李如海却说啥不让,非说这是他孝敬师父的,得他花钱。
解忠一听这话,看李如海的眼神顿时都不一样了。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为人处世比不少大人都强,而且还知恩图报,真是太难得了!
就这样,二人拎着礼品找到老杨头家,老杨头一看李如海来了,乐得都合不拢嘴。
再听李如海说,那些礼品都是他用自己挣的钱买的,顿时给老杨头感动的都不行了。
然后,李如海就讲出二人来意。而老杨头呢,他老伴已经去世了,儿子和闺女都在山下镇里上班,要不然也不会把工作给李如海。
反正在屯子里也没事,还不去愣场挣点钱呢。至于老头子退休,也不是身体不好,一是岁数到了,二是每次下班需要自己走回来,腿脚有些吃力。
而去愣场的话,只等过年下山回来跟儿女团聚就行,也不用来回总折腾。
一听老爷子答应,解忠十分高兴地和老杨头谈好了待遇,和在林场所需要做的工作。
老杨头感觉自己没问题,当即一口应下,并告诉解忠啥时候来接自己都行。
之后,老杨头就要留他们吃饭,李如海和解忠好不容易才推辞掉,从永胜屯出来,乘着车直奔永安。
可车到半路忽然熄火,解臣下车修理,但没开出五分钟就又熄火了。
就这样,二十来分钟的车程,解臣开了三个多小时还没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回修车了。
解臣开门上车,便迎来了解忠一顿数落,解臣也不敢多言,驱车上路行不多时,就听旁边不远处有火车鸣笛的声音。
“哎?如海呀!”解臣好奇地问李如海道:“这儿咋也有火车呢?”
“这是往岭南去的……”李如海话没说完,突然往前一指,道:“臣哥,你看那谁!”
解臣借着车灯发出的光一瞅,顿时“妈呀”一声!
解忠看他二人如此,当即眯眼往前仔细一看,哈哈笑道:“那不我兄弟么?”
解忠话音刚落,解臣就按起了喇叭,而车前方道边上走路的,正是赵军和王美兰!
听见喇叭声,赵军回头却被车灯晃了下眼睛,他往后退了一步,汽车已停在旁边。
两边车门打开,解臣、李如海、解忠急忙下车,奔赵军、王美兰而来。
一看是解臣他们,赵军、王美兰深感意外,但来了就是客,这娘俩还是好客的主,在道边寒暄两句,还没等解忠、解臣说明来意,就招呼解忠、解臣到家。
于是,解臣开车,王美兰背着挎兜子上了副驾驶。而她那装白酒、火腿肠的兜子,则被解忠拿上了后车箱。
“来,兄弟!”站在后车箱上的解忠向下面伸手,要接赵军手里的麻袋。而这时,赵军闻到了后车箱上的野猪。
“咋这么骚呢?”赵军抽抽鼻子,道:“好像炮卵子味儿呢?”
此时这野猪,不但四蹄被捆,嘴也被解臣用绳子缠上了。不仅如此,猪脑袋上还被套了麻袋。
猪没发出叫声,身上却一直有味儿。
“捡的!”解忠还没答话,李如海就在一旁对赵军说:“搁山里捡的。”
“山里捡的?”赵军不信啊,这大野猪得有三百来斤啊,就算钻了套子也不是解忠、解臣能逮住的。
而这时,李如海小说对赵军说:“大哥,咱们借一步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