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豹尾,断处沾土。
赵军仔细一看,那土已被血浸成了暗红色。
赵军用大拇指一拨,将断骨处给王大龙和李宝玉看。
“哥哥,这是啥玩意咬的呀?”李宝玉问了一个和王大龙一样的问题。
东北豹,号称白山二王。可它在山林中,就算是那大王东北虎,也未必能将它留下。
而且刚才那此起彼伏的嗷哇声,足以证明这头东北豹,是被一群动物给围攻了。
这山林里没有狼,而蜜狗子下口是刁钻、灵活,主攻要害,绝无这般的凶狠、残忍。
赵军扫了眼四周,见三家的狗都驻足望着林子,心里便已有了答案,对二人道:“应该是红狗子。”
“红狗子?”李宝玉闻言,惊呼道:“这玩意,这两年少了。”
王大龙拿出烟盒,取出颗烟先递给李宝玉,并道:“我姑父和我李叔,他们打狗围那时候,这玩意多。他们碰着了,就打。”
“嗯呐。”李宝玉划着火柴,用手遮挡着风,先给王大龙点着烟,然后再把自己叼着的烟点着,等吸了一口,才看向赵军说:“小时候,我爸跟我大爷,一整就扛回家两个扒光溜的红狗子,但那肉酸臭、酸臭的,拿啥炖也压不住。”
“嗯!”赵军点头算作回应,猎狗怕大型的猫科食肉动物,怕虎、怕豹,甚至怕猞猁。但它们不怕犬科动物,不怕狼,也不怕刚才他们提到过的红狗子。
而刚才,群狗不往林中去,是因为闻见了豹子的气味。
此时赵军三人坐下来休息,狗帮散开,有的狗趴在主人身旁,有的在林中嗅着,黑虎则在那挂着狍子皮的树下,蹦着往上蹿。
可人家豹子把食物挂到树上,就是怕被别的食肉动物捡了便宜,哪能那么轻易就让它够着啊?
但黑虎是真执着,蹦累了就坐在树下休息,等攒了点力气,便又继续往上蹿着,去够那狍子皮。
赵军等人看着它折腾,从感觉好笑,到觉着无语,李宝玉扭头问赵军道:“哥哥,它能不能是没吃饱啊?”
“你可拉倒吧!”赵军没好气地说:“属它吃的最多,你瞅它那肚子,都撑成啥样了?”
这时,王大龙家的一条白狗,要从那挂着狍子皮的树下经过。
它只是路过,却被黑虎突然发出的威胁声吓了一跳。
白狗看了黑虎一眼,转身就往远处跑去。
“哥哥,你瞅这个没出息的。”看到这一幕,李宝玉还和赵军告状。
赵军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王大龙,开玩笑似的问道:“龙哥,这狗,你还买不了?你要买,我给你便宜点儿。”
“你也拉倒吧!”王大龙连忙拒绝,摇头道:“小军,这狗,我就不买了。你就等秋天前儿,帮我把我那四条狗拖拖就行了。”
说话时,李宝玉和王大龙都已把烟抽完,三人起身吹口哨叫狗继续上路。
听见口哨声,其他的狗都向各自的主人聚来,只有黑虎坐在树下,看了赵军一眼,又抬头看看狍子皮。然后再看赵军一眼,便还去看狍子皮。
赵军无奈,冲王大龙、李宝玉挥挥手,示意他俩带狗先走,而他直奔那黑虎快步走去。
见赵军走来,黑虎改坐为站,冲着赵军直摇尾巴,然后抬头叫了两声,好像是想让赵军帮它把狍子皮拽下来。
赵军伸手冲黑虎一招,黑虎凑到赵军身前,刚要卖萌讨好,却被弯下腰的赵军,使双手抓住了它的两条前腿。
赵军双手握着黑虎两只前腿,将它往起一提,直把黑虎拽得后腿直立。
然后,赵军就像拽着个小孩一样,拉着黑虎的两条前腿,让它只用两条后腿,像人一样,一路往林子里走。
黑虎挣扎不开,只能被赵军拽着前行。此时的它,尾巴倒夹在两条后腿之间,口中不断地哼唧着。
赵军知道它这样难受,所以只拽它走出三、四米远,就将其松开。
黑虎两条前腿落地,尾巴顿时翘了起来。
见它还往后瞅,赵军伸手一指它,喝道:“快走!”
这回,黑虎老实了,跟着赵军追上了大部队,一起往家走。
临出山场时,黑虎带头嗷嗷两声,然后狗帮就一溜烟地往屯子里跑。
进了屯子,狗帮分开,各回各家。
而赵军、李宝玉、王大龙,在进了屯子以后,先去屯部还枪、交差,外加领赏。
此时,屯部中。
烟气缭绕,赵国峰一颗接一颗地抽着烟,而在他对面,坐着一个身披麻布服,头缠白带的老太太。
老太太满脸憔悴,靠着木头椅子背,一言不发。
但她这一身打扮,谁看着不糟心啊?
从早晨开始,赵国峰来屯部,这老太太就来屯部。赵国峰回家,这老太太就跟着他回家。
但老太太跟到赵国峰家门口,却不跟着进屋,就往赵国峰家门前一坐。
她这些年,只和江华相依为命。如今江华一死,她无儿无女,什么都不在乎。管你屯长不屯长的,谁也不好使。
赵国峰也和她说了,自己请动了赵军,带着十三条狗进山,去打那害她老头子的黑熊了。
可不管赵国峰说啥,老太太就跟没听见一样。
对待这样的人,赵国峰也没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祈祷赵军能把那黑瞎子打死,将其熊头背回来。
“国峰!”突然,谭朝阳闯进屯部,对赵国峰说:“我看见赵军家的狗都回来了!”
“是么?”赵国峰闻言,直接从凳子上站起,对谭朝阳说:“赶紧的,你往南边迎迎!”
“哎!”谭朝阳答应一声,又瞅了老江太太一眼,然后转身出屋去了。
不多时,谭朝阳又回来报信,而且面带喜色地对赵国峰说:“国峰啊,赵军回来了!”
见谭朝阳面带笑容,赵国峰心中一喜,忙问道:“打着了?”
“打着了!”谭朝阳笑着说:“熊头、熊掌,都背回来了!”
“人搁哪儿呢?”赵国峰急忙问道。
“马上就到屯部!”
赵国峰往旁一瞅,就见那老江太太从凳子上站起,可这老太太就早晨吃了碗粥,又折腾了大半天,此时一个不稳,又跌坐在凳子上。
这吓得赵国峰、谭朝阳忙过去搀扶,赵国峰急道:“婶儿,你可慢点。”
老太太也不理赵国峰,嘴唇哆哆嗦嗦地往门口一指,意思是要出门去。
这时,谭朝阳也反应过来了,但他也怕老太太死在门口。因为要是那样的话,哪怕这年代没有讹人一说,他和赵国峰的麻烦也小不了。
“大娘!”谭朝阳劝道:“赵军他们马上就进屋,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可他话音刚落,强挺了一天的老太太,此时得到了大仇得报的消息,就再也忍不住了,只见有眼泪顺着她眼角流下,嘴里还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赶紧的!”赵国峰冲谭朝阳一指,道:“去,给韩尚找来!”
这还没见到熊头呢,老太太就这样了,一会儿等见了赵军,万一一激动,人过去了怎么办?
谭朝阳又着急忙慌地往外跑,而他没走多久,赵军就带着李宝玉和王大龙进来了。
看到赵军的一瞬间,老太太身上顿时充满了力气,她甩开了赵国峰的手,从凳子上站起,冲着赵军伸手道:“小军呐!”
都是屯里屯亲,赵军也是这老太太看着长大的,见状忙把麻袋往脚前一放,迎上去握住老太太的手,说:“江奶。”
老太太回握赵军的手,问道:“那熊瞎子呢?”
“这儿呢!”赵军向李宝玉、王大龙一示意,二人忙将自己拎的,装熊掌的麻袋放下,然后一起把那装熊头的麻袋倒提,将里面的熊头倒了出来。
当熊头滚落在地的一瞬间,老太太揉了揉昏花的眼睛,看着熊头没有说话。
赵军看向赵国峰,见赵国峰向自己示意,于是便道:“江奶,这就是我江爷下炸子崩的那个熊瞎子。不知道它咋整的,没咬上炸子,就崩瞎了个眼睛。”
听赵军此言,老太太才颤颤巍巍地向熊头走去。她跟江华过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死黑瞎子多了,根本不害怕黑熊。
她到熊头近前,蹲下身,把熊脑袋搬正。因挨了一枪,熊头被打爆,但那被炸瞎的左眼伤处,却依然可见。
“呜呜呜……”老太太看清以后,抱着熊头,放声痛哭。
可哭没两声,她喉咙里发出两声抽噎,整个人一下子哭抽了过去。
这可把赵国峰吓坏了,忙上前掐人中、捋后背。赵军一边上前帮忙,一边指挥李宝玉、王大龙把那熊头抬到屋外去。
但听老太太哼哼两声,缓缓睁开眼皮,可喉咙里像是有痰一样,说不出来话来。
这时,赵军上前安慰道:“江奶,那个黑瞎子脑袋,搁门外呢,一会儿让我赵叔,帮着你给它送到我江爷面前去。”
江华丧命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可就这大热的天,却一直停在屯外,不曾下葬。
因为老太太说了,反正已经这样了,也就什么都不顾了。只要这仇一天不报,哪怕她老头烂了,也不入土。
此时,老太太听到赵军之言,缓缓把眼睛闭上,眼皮一合,又有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但老太太却微微点头,回应着赵军。
赵军又道:“江奶,这还有四个黑瞎子掌,我也都给你留下了。你拿回去,炖了吃它肉,解解恨!”
赵军此言一出,老太太竟连着点了两下头。
赵军说完,起身看了赵国峰一眼,不顾赵国峰给自己使眼色,转身就走。
赵军一走,李宝玉、王大龙摘下半自动枪,往墙角一立,然后紧随赵军而去,他们连那装熊掌、装熊头的麻袋都不要了。
“兄弟!”出了屯部,往家走时,王大龙就对赵军说:“南北二屯,都夸你仁义,今天我是看见了,四个大熊掌啊,你说给人,就给人了。”
听他这话,李宝玉眉头微皱,王大龙嘴上是夸赵军,可话里话外的,就是心疼那熊掌。
在回来的路上,他们三个商量过,四个熊掌,三家各一个。剩下的那个,给屯长赵国峰,毕竟人家是金主啊。
可现在呢,都给老江太太了,就只是因为赵军看她可怜。
赵军停下脚步,看了王大龙一眼,说道:“龙哥,那黑瞎子肉都搁上山呢,你要吃,都是你的。”
“不是,不是。”一听赵军如此说,王大龙忙摆手道:“小军,你哥不是这意思,我是……”
赵军摇头,打断了王大龙的话,说:“这仇一报,老太太一点念想都没有了。我把四个黑瞎子掌留给她,她不得吃几天么?时间一长……唉!”
赵军话没说完,就叹了口气,背枪往家走去。而李宝玉深深地看了王大龙一眼,忙去追赶赵军。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王大龙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哥哥!”李宝玉追上赵军,劝道:“你别搭理他,他就是那样人!”
“嗯呐。”赵军应了一声,想起老江太太刚才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
或许对那老太太而言,在大仇得报之后,就跟着老江头子一起走,可能会是一种解脱。
但赵军当时,把熊掌给她,只是想争取,留活人一条命。
因为在他重生以后,他觉得人的生命,是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
回到家,赵军一进院子,就见王美兰、金小梅、李如海分别在两家院里照顾狗呢。
“儿子回来了。”见赵军回来,王美兰忙向他迎来。两家今天出去九条狗,回来的时候,有八条都受伤了,足见这一仗的凶险。
王美兰和金小梅都捏着一把汗,生怕赵军和李宝玉有什么危险。
“嗯呐。”赵军冲王美兰一笑,道:“妈,没事儿了,那黑瞎子让我们打死了。”
“哎呀,那太好了!”王美兰闻言,也笑了,然后想了家里的狗,就问赵军说:“这狗都受伤了,用不用找韩大夫,给它们挂几针呐?”
“伤的都不重,但打一针消消炎也行。”赵军环视院中,想了一下,才说:“但现在别去了,韩大夫没搁家。”
然后,赵军就把老江太太的事,简单地跟王美兰说了一遍。
王美兰听完,点头道:“儿子,你做的对呀,老江头他大侄,这几天一直在这儿呢。他说等给老头子发送了以后,就把老太太接他那儿去。换个环境,没准这老太太能缓过来。”
“嗯!”赵军点了下头,就没再说什么了。
而王美兰突然看向屋前,指着那趴在狗窝前舔爪子的黑虎,对赵军说:“是不是还咱家虎子厉害?别的狗都受伤了,就它没受伤。”
“呵!”此时的赵军,还不知道黑虎今天立了大功,听自己老娘的话,只笑道:“嗯呐,你家虎子可厉害了,还会倒(dǎo)嚼(jiào)呢。”
“啥?”王美兰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而这时,院墙那边传来了李宝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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