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书里有句话,叫:老龙正在沙滩卧,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王美兰一句话,让赵军顿时反应过来。
可不咋的!
那不管咋的,这也是自己亲爹啊。
赵有财虽然性格怪了一点,对自己表达父爱的方式也怪了一些,但赵军知道,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做儿子的,还是有很重分量的。
上辈子老娘去世,赵有财没过一年就续弦了,但他却给赵军盖了三间大瓦房,花了七、八千块。
这些钱,光靠他和王美兰半辈子的积蓄是不够的,应该还有他那么多年藏在棉袄、棉裤里的私房钱。
但从那以后,赵军就一直记恨着赵有财,每年只有中秋和春节,才会去看赵有财两次。
而平日他在验收组工作,经常下到各个楞场检尺,父子俩在林场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但只要赵军去食堂打饭,赵有财总能给他变出一些好吃的东西。
后来赵军发达了,林场的工作辞了,爷俩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那么些年,赵军也不想这个爹。
直到赵有财去世,得到消息的赵军从城里往回赶时,坐在车上。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等看见赵有财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的时候,赵军满腔的恨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落魄时的赵军,慢慢地理解了赵有财。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无奈。
赵有财一个老爷们,每天起早贪黑地到林场上班,家里还有两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要没个女人,能行么?
不管这女人对自己闺女好不好,起码家里有这么一个大人啊,她只要不虐待孩子就行。
所以,重生以后的赵军,并不记恨赵有财了。但因为挨了两顿打,就总想跟他较较劲。
此时听王美兰一说,赵军也反应过来了。
可不咋的,真要是给赵有财气出个好歹,那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不也得伺候着么。
想到此处,赵军忙向王美兰认错道:“妈,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哄哄我爸。”
“哎!这就对了!”王美兰一听就乐了,心想还是自己儿子懂事,冲赵军一指,转身就拉门要出去。
可她刚把门拉开一半,突然想起一事,又转身对赵军说:“你爸吧,这大半辈子最自豪的事儿,就是打了几年围。平时喝点酒就得吹吧一通,这你还不知道么?”
这赵军太知道了,小时候赵有财一喝多了,就给他讲自己当年呼啸山林的英雄事迹。到现在,是给赵虹、赵娜讲了。
可这话,妈你不能开着门说啊。
赵军起来就要拦着,可没等他到跟前儿呢,就听王美兰继续说道:“现在你打围是比你爸以前强多了,但那也是你爸啊,你当儿子的,让他点儿就不行啊?”
“行啊,但妈你就别说了。”赵军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打断了王美兰的话。
王美兰一怔,但见赵军给自己使眼色,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把门给拽开了。她往外一探头,然后皱起眉头地往外屋地去了。
剩下赵军在屋里琢磨了一会儿,再三考虑之后,从兜里拿出一沓钱了,并从中抽出了十块钱。
他把其余钱塞回兜里,手攥着这十块钱往出走,但当手按在门把手上的时候,赵军想了想又停了下来。然后再把兜里钱又都拿出来,把十块钱放到下面,再从中抽出来一张五块的。
就这样,赵军把其余钱收起,只攥着这五块钱,出了房门。
这时王美兰正在灶台收拾东西,看见赵军从房间里出来,还给赵军递了个鼓励的眼神。
赵军重重地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走到对面屋门口,探着头往里看。
他这是怕一个盘子飞过来,再扣自己脑袋上。
不亏是曾经的炮手,当赵军出现在门口的一刹那,正在炕上不就菜干喝酒的赵有财猛然抬头,狠狠地向赵军瞪来。
赵军脸上却露出灿烂的笑容,小步走到炕边坐下,笑着对赵有财说:“爸,我错了,你别生气哈。”
赵有财眨了下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只扭过头去,不看赵军了。
赵军嘿嘿一笑,把手中沿中间对折的五块钱放在了炕桌上。
当五块钱落桌的一瞬间,赵有财的视线顿时转移过来,他看了一眼五块钱,又使目光落在了赵军脸上。
咱可是见过钱的。
“爸,这是儿子孝敬你的。”赵军笑着把钱向赵有财推了过去,然后说:“以后我月月开工资,都孝敬你点儿。”
“哼!”赵有财冷哼一声,但手上动作很快,一下子就把那五块钱从赵军掌心下抽出去了。
他把五块钱打开看了看,又按着赵军原来叠的印儿,再次把钱折了一下,完事儿将钱收进兜里,最后瞥了赵军一眼,道:“明天林业局来人,你姐夫杀个羊,让我招待。你要没事儿,明天下午上我那儿去,给你拿点羊肉回来。”
“行,那我明天指定去。”
……
接下来的几天,赵军安安稳稳地上班,把79楞场的木头都检完尺,又把77、78两个楞场最后剩的一些没检的尺检完,然后才回验收组,去向徐宝山交差。
对于赵军的工作成绩,徐宝山还是很满意的,一个刚上班的新人,工作起来踏踏实实、本本分分。
虽然请假请的比较多,但人家不耽误工作,比那些偷懒、磨洋工的,更招人得意。
在对赵军进行了一番口头表扬以后,徐宝山便给他安排了后续的工作。
接下来,就是要把楞场里堆积的木材往山下运了。
这个工作量也不小,林场还没那么多汽车。但好在开放以后,林场允许私人包活,有些人就自己买车来帮着林场拉木头。
这活虽然不需要验收员动手,但需要赵军监工。也就是说,他让谁拉,谁才能拉。他不说话,你车来了,也得干看着。
就这么大权力!
上辈子,赵军就因为这个活儿,结交了不少人脉。
当然了,这些人里有好、有坏。
好人呢,赵军打算和他们好好相处。坏人呢,呵呵……
领了新任务以后,赵军回家歇了半天,第二天一早,便直奔77楞场。
而在赵军离开屯子的时候,张援民、杨玉凤两口子,一人背着一个背筐从家里出来,俩人是要上山去采山野菜的。
这已经是四月末了,山阳面的山野菜都出来了,正是采山的好时候。
张援民两口子刚一出家门,就见李大臣、李二臣从旁边院子里出来,哥俩抬头一看张援民,双双面露窘色。
张援民仿佛没看见二人一般,径自从二人身前走过。
若是旁人,杨玉凤都得劝上两句,可对他二人,杨玉凤是一点好态度都没有,冷哼一声便跟着张援民离去。
“哥,他们也采山去啊。”李二臣对李大臣说道。
李大臣点了点头,道:“咱不跟他们是一条道,你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地方,那儿朝阳,刺老芽长得都比别地方好。”
“行吧……”
一看自己弟弟有些不大情愿,李大臣皱眉问道:“二弟呀,你咋的了?”
“哥呀。”跟自己亲哥,李二臣也不藏着掖着,只道:“我上次让黑瞎子给吓完了,现在有点儿不敢进山。”
“嗨,那有啥的,咱们就采个山野菜,又不捅黑瞎子仓了。”李大臣说:“等过一阵子下完雨,咱俩还得采山木耳去呢,那山木耳值钱,给它晒干了,拿山下商店卖了,咱哥俩也能攒点钱娶媳妇了。”
一听娶媳妇,李二臣顿时来了精神,背上背筐跟着李大臣就走。
与此同时,屯子小卖店前,徐长林拉着小孙子从里面出来。
小孙子一边吃着槽子糕,一边问徐长林:“爷呀,我看我奶给你拿五毛钱呢,你咋就给我买了两毛钱的呢?”
“你这孩子……这不这么多呢么?”徐长林一提手里黄油纸包,对小孙子道:“你吃没了,爷再给你买呗。”
小孙子闻言,点了点头,又低头咬了一口槽子糕,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徐长林,“爷呀,你啥时候带我上山里看大老虎啊?”
这孩子前天搁镇里回来的时候,在车上就听见有人说哪里、哪里抓着老虎了。
小小子回来就问他爷,也正巧老头那时候喝酒了,随口就给他来了一句:“等明天的,爷领你进山,看大老虎去。”
孩子么,最是单纯。从昨天就开始问,一直问到今天。
徐长林上哪儿给他整大老虎去啊?
于是,徐长林只能找了个理由,摸着小小子脑袋瓜,说道:“大孙子,这现在是开春啊,熊瞎子都出仓子了,山上最危险呐,整不好熊瞎子就把人给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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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是8点来钟,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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