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杨传印那支烟也只是才抽了一半,旁边却有另外一支烟递了过来。
杨传印诧异的抬头,便看到了一张讨好的脸。
“兄弟,换一支,咱这可是国产的,比你抽那日本烟有劲儿!”那人说道。
杨传印瞥了一眼递过来的烟,伸手不打笑脸人哪,他却是先把自己手里的烟放地上捻灭了揣了回去,这才接过了那支烟,嘴里还嘀咕道:“这特么的大烟鬼,全靠这口仙气顶着呢。”
杨传印的随和直接逗笑了那个给他上烟的士兵,那士兵忙又摸洋火。
“不用,不用,用我的,打了这么多年鬼子存货还是有的。”杨传印跟外人就好象变了性他也不摆出那种爱谁谁我就不动的嘴脸了,却是掏出了个掰拉轮儿的打火机来,“平时我都舍不得用,汽油太难整了。”
这种打火机,就是往里面灌气油,外面有火石,一扒拉磨擦出火星点燃被汽油浸湿的火绳,那肯定是比火柴好用的。
当然了,也不是说时下的火柴就不好用。
说它好用那是因为它爱着火。
时下可没有安全火柴的概念,就那火柴杆只要划到硬的地方就能着火,什么砖石瓦块木头就不用说了,就是划到布上蹭到大腿上都能划着了!
可是洋火再怎么好使那也赶不上打火机好用啊!
杨传印用打火机分别给那个士兵还有自己的烟都点着了,斜靠在地上就接着说话。
山上树多灌木多,他们两个抽烟倒也不担心被远处的人发现了。
“大哥贵姓?”那个士兵就问杨传印
“免贵姓杨,杨传印,兄弟你呢?”杨传印便和那士兵客套。
“我叫单飞,瓦岗寨里有个单雄信知道不?就是那个单,可不是骟那个驴马烂子的那个骟啊!”那士兵忙也介绍自己。
就他这一介绍,虽然远处在打仗,可是现在在山顶上的人却差点都笑了出来,这还有这么介绍自己的吗?
杨传印也笑,他还真就知道瓦岗寨知道单雄信,单是个姓,这个时候就不能念成简单的单了。
可是一想到单,他忽有所悟,这小子紧着往自己身前凑那肯定也是个怕死的。
道理很简单,商震是新任警卫连连长,而自己和姜其柱是跟着商震来的。
现在商震他们那头在和日军打着呢,他们两个要说参战,就他们组的那六七个原警卫连的兵就是心里不愿意,可是也得跟着!
现在这个单飞一见自己并不去参与战斗,那是觉得自己也是贪生怕死之辈,所以才过来和自己打溜须,然后大家伙接着在这里咪着吧!
单飞,单飞,单飞,单飞,杨传印在心里叨咕着,心道,这小子还真不应当姓,而应当姓,一看就是不敢打鬼子那伙的,那可不是要单飞吗?
这人与人的关系那还是很奇妙的。
如果不管是在大街上擦肩而过,还是同坐在同一节火车车厢里,那都是路人,都是一张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
可是一碰到事情,人与人开始说话了,除非是搞间谍勾当的,普通人是什么样的性格秉性很快就会暴露无疑。
一开始,单飞那些个士兵眼见杨传印和姜其柱也不咋和自己这些人说话,就以为人家那也是连长商震的亲信。
可是现在这么一接触,咦?原来他们也不想打仗,他们性子也挺随和的嘛。
那么,单飞又怎么可能不和杨传印套近乎。
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
自从九一八离开了东三省那共同的家,这可唠的磕儿那可就多了去了。
当然了,咋唠也离不开那些家常话,无非是我家是辽宁大虎山的,你家是哪的?啊,原来你家是qqhe滨的啊。
无非是离家时你父母双亲都多大岁数了,哎哟,九一八那年都四十二了,那现在都五十多了。
无非是你家兄弟姊妹几个,你排行老几啊,反正是诸如此类吧!
“杨哥离开咱家的时候多大岁数了啊?”那单飞接着和杨传印唠。
“我那年十九。”杨传印便回答。
“哎呀,十九,那也不小了,当时成亲没呢?”单飞又问。
“小时候倒是订了个娃娃亲,可咱也回不去,估计人家也早嫁了吧。”杨传印又答,然后就又反问道:“那你那年多大?成亲没呢?”
“哎呀,要说我啊,那可是一言难尽了——”那单飞露出感慨的表情来。
“怎么呢?”杨传印就问。
“妈了巴子,本来我家给我定的是十月份成亲,可谁特么想到九一八一开打,咱就被拉到关内去了,我那没过门的媳呸儿啊肯定还在家等我呢!”单飞面露遗憾的说。
“单飞,你咋知道你那没过门的媳呸儿一定等你呢?那就不能嫁给你家隔壁吴老二?”眼见单飞说的有意思,旁边原警卫连的士兵就打趣道。
“这不是我单飞吹牛逼,我那媳呸儿肯定是等我的,我和她那可是发小!”提起自己那没来得及过门儿的媳妇,单飞的表情里有着无尽的自豪。
“发小?光腚娃娃呗?”插话的那个士兵接着打趣。
旁边的士兵便都笑了起来。
都是东北人自然都明白那光腚娃娃是啥意思,那是指两个小孩在光屁股或者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那是从小玩大的。
可问题是光腚娃娃多是指两个小小子,也就是小男孩,那哪有说小男孩和小女孩是光腚娃娃的?
那要说小男孩和小女孩是光腚娃娃关系的这个道理成立的话,那女大十八变长大了,嫁给的却是别的小伙子。
那时他那儿时的玩伴要是敢说他和新娘子是光腚娃娃,那新郎官儿还不把他屎打出来啊!
“你还别说,我都不怕你们笑话,我和我那没过门的媳妇还真就是光腚娃娃。
小时候咱也不懂啊,哪知道男女有别,再说她家缺小子,她爹打小就把她当小子养,我也就把她当小子。
后来吧,我家就搬到别的屯子去了。
等再后来我一当兵回来,我爹说给我说了个媳呸儿,说我打小就认识,咱东北哪有那啥没过门我的媳呸儿就得披盖头的习惯?
我特么的就到她家去看了,一看是她!
要说模样倒是没咋变,可是那留着油黑的大辫那是真带劲,当时就把我造愣了!”要说这单飞也是真能白唬,说的声情并茂有鼻子有眼了,而士兵们则个个听的眉飞色舞的。
到了这时,旁边那个插嘴的就又来词儿了突然说道:“咋了,想起你打小和你媳呸儿一起蹲那拉粑粑了?”
“哄”的一声,士兵们就笑了起来。
单飞便也跟着嘿嘿乐,浑然不把士兵们的笑当回事。
等到士兵们笑过了,他才叹息了一声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老家,跟着媳呸儿一起蹲着拉粑粑了。”
士兵们就又笑,两个小孩蹲在一直拉粑粑,就算是撒尿和泥玩,那叫童趣。
可是这成年男女蹲在一起,那叫香艳?可是那真香艳吗?那个有味儿啊!
只是笑着笑着,所有人却是又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背井离乡已经八年了啊,谁知道八年之后现在的东北老家是个什么样子。
人生就象射出去的箭,出去了就不能掉头了。
可是他们都是有手有脚的,可咋也回不了东北老家了呢?
一时之间,士兵们沉默了,直到忽然有负责了望的士兵叫道:“有人奔咱们这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