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舱内的噪音很大。
轰鸣声中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几乎侵占了人的整个耳蜗。倘若这时还用往常的音量说话，除非用喊的，不然隔远一点其他人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林茜试着喊了几嗓子，终于还是放弃，转而贴近郎华的耳朵说话。两个人靠得极近，这才能互相听到对方在说些什么。
“什么？”
“能赚到晶核自然是好事。”林茜担忧道，“我只是担心惹火了那帮官老爷。”
“什么官老爷，一帮山大王罢了。”郎华讥笑道，“看着吧，等他们尝到甜头了，就会埋怨我为什么不早早出售药剂了。小爷现在可是末世人族的大功臣。”
林茜调笑道：“是，你是大功臣。你不仅是山大王，还是人族的大功臣。只是这么早出售药剂，对我们会不会……”
“不会。”郎华斩钉截铁道，“关键的东西不是捏在我们自己手上，就是给了几家亲近的代理商。至于赵世丰那种家伙想要拿到代理权，想都别想。等着看吧，我们这药剂生意起码还能做半年。”
“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大不了我再扔几个新配方出来，供他们抢去。”郎华看起来似乎十分自信，“放心，这配方不是看起来那么好推算的。”
“可我总觉得你不是为了挣钱才做的。”
郎华闻言转过头来，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林茜，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说？”
林茜想了想道：“第一，如今黑尸进化快速，越来越难以对付。可以想象后期人类能获取的晶核数量将会逐渐减少。”
“没错。”郎华点头。
“第二，不管是泄露，还是被推导，药剂配方早晚会被其他人发现，所以没必要敝帚自珍。虽然直接拍卖药方或只找一个药剂买家，能够获得更大的利润，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在自家的实验室中况且还会有泄密的可能，更何况是卖出去的商品呢？”
“所以呢？”
“所以索性不如卖药剂给所有人，让他们众筹物资购买，既能落下名声，也可以顺带赚上一笔！”
“对，简直太对了。”郎华笑呵呵道，“知我者，茜姐也。”
“你先别夸我。”林茜却不上道，反而看起来有些严肃。
她靠近郎华，小声道：“你实话告诉我，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们会推导出配方，然后抢了你的生意对吧？”
“为什么这么说？”郎华的笑容渐渐收了。
林茜莞尔道：“我也说不清，但我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你此程是专门为送药方而来的。你不满意只让秦、杨两家见到这种东西，你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
“或许我是为了把生意做大做强。难道战区大会不是打广告的最好机会？”
“有利益，但是风险也很大。这么做说不上好与不好。但是……”
“但是？”
“但是我觉得你不是一个热衷于出风头的人，很多时候你对这种场合……嗯……有些发自内心的抵触。”
“对我这么了解？完了，你肯定偷听我的梦话了。”郎华郑重其事道，“我以后睡觉一定要反锁。”
“行了，别贫了。”林茜笑道，“那你的真实想法呢？我想听你说。”
“我的想法？”郎华的眼神忽然变得深沉，“我只能说你方才的说法倒也
不错。”
他缓缓说道：“茜姐你知道吗？如果这个野蛮战乱的时代一直持续下去，灵长类的智力优势将无法得到充分发挥。时间耽搁的太久，生态链定型后将会很难逆转。我常常想，如果能通过这批药剂让人族提前提升几分实力，那可就太值了。”
“不过但凡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们总是不会珍惜。”林茜忽然在他耳边幽幽道，“我说的对吧，天狼？”
“你……”郎华瞳孔微缩，旋即又恢复正常。他像是被林茜逗乐了，道：“你在说什么啊，茜姐？这里的噪音可有点大。”
“没什么。”林茜摇头，忽然轻叹一声，道，“小华，还记得灾变前你对我说过的那些事吗？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说得太多，做的也太多，难免……”
“茜姐，我只是偶尔发发善心”，他一字一顿道，“仅此而已。”
看着郎华忽然认真的表情，林茜识趣地转移话题道：“是是是，你是大善人，是整个东亚战区最乐善好施的山大王。哎，小华你说。你要是一开始就说出来晋阶药剂，那些人保管和疯了一样抢购，哪还有那赵、王几人搅局的份。”
郎华白她一眼道：“你怎么不担心我是本不想出售晋阶药剂，但是被秦开文半路杀出揭了老底？毕竟此物实在逆天，能短时间催生出一大片晋阶能力者。要是早早落在别人手中，今后岂不是要成为我们自己的掣肘？”
“得了吧，我不信你会想不到。”
“确实，卖就卖了，不用咱们担心。几天前陈心妍已经分离出星辰草的主要有效成分，可替代产品不日就将出现。”
“这替代成分不像星辰草那么珍贵，是么？”
郎华想了想道：“也是个稀罕物，但毕竟不像星辰草那么罕见。新药剂的效果虽然差一些，但也有六成上下，够用了。”
“那你果然是早就料到，秦开文那老狐狸会把晋阶药剂抖出来了。”林茜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毕竟他已经尝到了晋阶药剂的甜头。要是我们今后不卖了，藏起来自己用，他想必会头疼得很。”
“食髓知味，这是自然。”郎华老实答道，“我确实有过这样的猜测。但主要还是想将此药剂留在最后，作为辩论的底牌。毕竟谁会一上来就用王炸呢。”
“那我们这回能赚多少？”
郎华故意道：“很多。”
林茜作势要掐他：“你逼我动手是不？”
郎华赶忙求饶：“别，别别别。不多不多，也就八成。”
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躲过这一掐。林茜惊奇之中已经出手，她捏住郎华肋下的一块软肉，顺势旋转180度。
“嘶，这还不多？小华，小华，咱们发啦！”
“发发发，您赶快松手行吗？”
郎华哀嚎道：你高兴就高兴，别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我这不是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吗？痛就是真的呀。”
“那你倒是掐你自己啊！”
……
忽然间，座舱中的郎华突然耳朵一动，他顺势抓住林茜的手腕，将对方拉倒。
林茜正要说些什么，只听郎华向其他人大喊：“敌袭！快趴下！”
话音落毕，却已是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无数金属碎片四处飞溅，转眼间划伤了郎华的手背。座舱中顿时警铃大作，人们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只见机头处已经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火焰顺着破裂的洞口向内蔓延，很快引燃了座舱内的织物。许多被爆炸拆散的零零碎碎物件，顺着洞口呼啦啦飞了出去。
“是火箭弹！”
“海平，你们怎么样？”
“我没事，有两个兄弟被震昏了。”
郎华听完这话，又急忙快步走到驾驶舱前，却只看到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驾驶舱被那火箭弹堪堪命中，两名飞行员连启动弹射逃生系统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殒命。
而且驾驶舱的碎片还在飞出去的过程中，击伤了头顶的旋翼和发动机舱。整架直升机此时冒着黑烟，机体因为失去动力地无规律旋转着，用不了多久就会坠落！
郎华苦力支撑着身体，逐渐在失稳的座舱里站了起来。可其他人却因为这股离心力，被牢牢按在了悬空座椅上动弹不得。
“咱们走！先下到地面。”
郎华来到海平身边大喊，顺势将他和一名影卫标记为能力风承的从者。
“你带着另外的影卫，海平你带两个，我带两个。快走，不然就就走不了了！”
“是！”
郎华抓过昏迷的两个战士，把他们脸上的血抹了两把，又探探鼻息确定他们还活着。等他回过头去，却见“林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来到破了大洞的机头处。
“茜姐？”
不等郎华问她，对方就仰面跳了下去。最后一眼中，郎华只看到一双红曈和那只显眼的魔纹。
是林红，危急关头她冲破林茜的精神封锁，接管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主人，快走！”
“好。”
这时，海平已经拉开了舱门，冷冽的寒风夹杂雪花顿时灌了他一脖子。那两个惊魂未定的战士一前一后抱住他的身体，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影卫和郎华等人也随即跳出座舱，急速向地面坠去。
此时直升机距离地面的高度已经没多少了，况且下面还有林海雪原，情况其实还算好。可就算是这样，郎华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来检验这架武直的防坠毁设计。
就算直升机机舱的整体防撞变形框架，可以吸收坠落时产生的大部分能量，但人可不是钢铁。而且恐怕等到最后失控翻滚时，他们也会被甩出机舱活活摔死！
一路下落，距离地面还有五十米的时候，风承能力激发，郎华几人的坠落速度顿减。等到他们六人落到地面，正听到前面不远处一声轰响。只见林红手持巨斧飞上半空，急速向东南方向的一处山坡冲去。
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有受伤，估计是在下落中使用能力“势场”抵消了绝大多数重力势能。
“林红，果然是你。”
这时海平喊道：“主人，林队长去的方向，正是之前向我们发射火箭弹的位置。”
“走，我们也去看看！”
“是！”
嘱咐清醒的战士互相照看，郎华和海平轻装上阵，不出半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可是等到了那里，山坡上除了持斧独立的林红外，就只有一片杂乱的脚印，至于其他的人影早就不见了。
“一击即退，这帮人很警觉。”林红一脸冰寒道。
“有多少人？”看着海平研究着雪地上的脚印，郎华问。
“大概七八个，不是正规军。我们来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