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仪心一下把话扯回救钟学士,风沙沉吟不语。
这时纸鸢已高,赵茹拽着线跑回来,轻轻喘着气,雪白的额头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更衬得红脸鲜嫩,
她也不说话,仅是睁着黑宝石般的美瞳好奇的打量着钟仪心。
钟仪心则眼巴巴的瞧着风沙。
风沙思索道:“我救不出钟学士,顶多让他的日子好过点,可以见见家人。”
钟仪心略感失望,忙又打起精神使劲点头。
“既然钟小姐同意,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些人合谋把他送走,又要送去哪里?”
钟仪心咬了咬唇,缓缓道:“宫天霜,楚涉,白绫,好像还有一位柳仙子,我姐夫今天在宫里,他已经安排好了,王龟随时可入内侍省。”
风沙听成了大小眼,结巴道:“内侍省!”
内侍省又称内侍监,掌侍皇帝,管理宫室之事。
简而言之,里面都是宦官。
看来云本真当初踹王龟那一脚当真又准又不轻!
有意思了。
凡是柳艳掺和的事情,泰半有隐谷的影子,何况王龟和隐谷的关系本就十分密切。
宫天霜之所以这样帮王龟,十成十得到宫青秀的授意。
王龟好歹是宫青秀的未婚夫,宫青秀想帮他很正常,可以理解。
但是,把王龟送进南唐皇宫当太监是几个意思?
肯定不会是宫青秀的主意。
何子虚常驻凰台,就近办事很容易,八成是他说服了宫青秀和王龟。
隐谷到底想干什么?针对唐皇,针对李泽,还是针对钟皇后?
甚至针对周嘉敏?
奇怪!
何子虚绝对算得上精明强干,更称得上君子坦荡,向来正直耿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风沙没少欺之以方。
这件事实在不像何子虚的手笔,何子虚更像是单纯的执行之人。
何子虚在隐谷的身份有些特殊,基本上只听命于王尘。
恐怕王尘已经到江宁了。
纪国公居然也插了一手,他跟隐谷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对隐谷来说,南唐的皇权交替必须稳定,不能给四灵半点可乘之机,所以绝不会让纪国公有机会威胁李泽的地位。
把纪国公赶去出使北周,就是风沙通过隐谷弄下的手笔。
隐谷顺水推舟,彻底断了纪国公继位的可能。
只要李泽还活着,隐谷不会与纪国公建立任何可以被他利用的联系。
那么问题来了,哪怕一位皇子,想往宫里安插个人也并不容易。
无缘无故,纪国公凭什么为王龟下这种大力气?
出自谁的授意?抱有什么目的?
另外,扯上了柳艳、楚涉和白绫,李玄音是否知情?暗中有没有出什么力?
风沙越想越头疼,越想越理不清头绪。
明显少了一个或几个环节,以及一位可以把所有人物和事情串联起来的关键人物。
会是谁呢?又是想要达成什么目?
以往都是风沙绕别人,这回好像被别人给绕进去了。
虽然他希望王龟死,那是个人恩怨,实际上王龟的死活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对他的影响仅止于心情而已。
尽管风沙不喜欢王龟,这小子的能耐还是毋庸置疑的,能屈能伸,特别能混,脑子好使,武功也高。
加上隐谷的帮助,法眼宗于禁军的势力等同于王龟的助力。
将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实在难以预测。
风沙从不怕什么阴谋诡计,更不怕什么艰难险阻,就怕未知。
王龟进宫,就是未知。
赵茹轻轻唤道:“风执事风执事,钟小姐叫您呢!”
风沙回神道:“最快明天,最晚后天,我会安排你见钟学士。现在你就回去,会有一位升天阁的侍剑联系你,以后你听从她的安排,也可以通过她联系我。”
钟仪心松了口气,追问道:“哪位侍剑?”
赵茹突然说道:“奴家掉了手帕,去去就回。”
作为使团眷属,自然懂得规矩,知道什么事情能听,什么事情不能听。
赵茹一手扯着纸鸢,一手拽着自己的小婢女,急忙忙地跑远些。
风沙瞧她一眼,转向钟仪心道:“她说父慈,你答女也孝,她回孝子爱日。也将由她来安排你去见钟学士。”
钟仪心忍不住哭了起来,抹泪道:“谢谢风少,奴家这就走了。”
风沙目送她走远,微微歪头。
授衣跨步探头,把自己的耳朵送到主人嘴边。
“你现在就传信安排。另外,设法阻止王龟离开凰台。”
授衣应了一声,问道:“可以杀他吗?”
风沙脸色不太好看,摇头道:“不能杀,尽力而为吧!”
其实他知道已经阻止不了了。旁的不说,如果宫青秀非要把王龟带在身边硬往外闯,他亲自去也拦不住。
授衣快步退去。
虽然风沙下车之后仅带着她,实际上除了跟钱玑走的云本真,尚有十余名剑侍和十余名弓弩卫候在附近,守着车架。
派人赶去凰台传个信就行了。
赵茹又跑了回来,故意抖了抖手帕,居然还真的抖下点草叶泥灰。
风沙哑然失笑,郁闷的情绪一时好多了。
赵茹扯扯绷线,娇憨的道:“您想不想放一下?”
风沙伸手接过线团,仰着头或拽动或松线。
赵茹借机擦拭香汗,甜甜笑道:“风执事好厉害,一下就这么高了。再放高些,然后把线剪断,无论忧愁烦恼还是灾病病患,全都随着它飞往天涯海角啦!”
“这是你辛辛苦苦描绘裁剪的纸鸢,飞不见了多可惜。”
“能为风执事带来好运呢!不可惜。”
赵茹明眸含羞,脸颊晕红,娇美中带着腼腆,别有一番风致。
“我还是喜欢把烦恼忧愁留给自己,好运留给别人好了。”
赵茹俏眸异彩忽闪,凝视道:“风执事是胸怀宽阔的大人物,不像我这小女子就顾着自己。”
风沙笑笑不语。
上次在膏粱楼事件,加上这一次守候相见,虽然时间短短,风沙依然心如明镜,这个小丫头看似天真无邪,其实颇有心机,是位白莲花似的少女。
在他看来当然还稚嫩的很,以年纪来说已经很了不起。
若是嫁个好人家,定是一位贤内助。若是嫁给一个寻常男人,那就难得驾驭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