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正是热的时候。
太阳炙烤着大地,晒得人发晕,知了知了的蝉鸣声也听得人心浮气躁。
村外的一间屋后,一个压低的声音若隐若现,“妙妙,你听我的,秦长安……,你自己的钱拿好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复杂,“还有,做人媳妇跟以前不一样,以后别睡懒觉,做事的时候警醒点…谁都靠不住…”
妙妙揉了揉额头,茫然眨巴眨巴眼,才看清现在的情况。
她现在正被人拉着手,站在一间房子的屋后,应该是这户人家的菜园子,脚下密密麻麻的栽着一些青菜,只不过天气太旱,地表都裂开一个一个的纹路来,青菜也就稀稀拉拉的剩了不多。
房子周围也没什么特别高的围墙,左右看去,便能看到那边村口一户户土房子袅袅而起的炊烟,再远一点,还能看到不远处连绵的山峰。
她所在的房子在村落最边上,倒是不破,看起来是新近翻修过,别的不说,只用的红砖就能看的出来。
面前正抓着她手的是一个女人,很有气质,表情显得有几分复杂,像是沉浸在回忆里,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着。
妙妙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伸出爪爪想舔舔冷静一下,看着她抬起来的手顿了顿,恍然大悟,哦,对哦,她可能是在劫中,所以变成了两脚…人。
之后那女人又说了很久才离开,妙妙也没注意。
“一统?”她喊。
国家规定建国后不准成精,但是法律之外不外乎人情,也不能太苛刻了,不然大妖怪们那么多后辈,临门一脚卡在了化形这里,老妖精们还不得把国家管理局给掀了啊。
索性这法律之所以制定,是因为怕妖怪管不住自己的力量对人类出手,后来妖界和国家协商过后,便制定了私下的约定。
成年时妖族需要渡劫,渡过才能成精,度不过神智便会被抹杀。
至于渡劫的时间有多长,怎么渡劫,根据自己来定,大致是去其他世界,具体的没人说得清。
一统就是猫族管理局研制出的渡劫辅助系统。
“干什么?”她的脑海深处,一个小小的猫咪团成一团,打了个哈欠。
最近渡劫的猫妖好多,它们猫统管理局都快忙不过来了,好不容易能补个眠,又被她给唤醒了。
“我这是在劫中吗?”
自封天下第一统的一统突然醒悟过来,有些心虚的把剧情传给了她,忙着给自己滴了点眼药水,“对,你自己看。”
都睡…忙忘了。
妙妙眨了眨眼,脑子里一团信息爆开。
这个世界是一篇重生文。
陈悦悦上一次是70年代下乡的知青,当时有一个憨厚的男人,经常帮她干活,她们私下两情相悦。
可那男人家里很穷,她实在扛不住艰苦的生活,最后咬牙选择私下向本村有名的纨绔,村长家的小儿子示好。可那纨绔吃喝嫖赌,除了嫖都做,根本就没开那根筋,大声嚷嚷下,她的对象撞见了……
后来她嫁给了村支书的儿子。
只是过得并不容易。
她是城里来的娇娇女,婚前还好,婚后婆婆就开始看不惯了,她只能忍着。78年国家恢复高考,她当时已经有了孩子,在婆家的冷嘲热讽之下,无奈放弃了这次机会。
之后丈夫也是个游手好闲的,她只能咬牙拼搏,累死累活家里终于有了起色。
可没想到,她在外面累死累活,男人都四十多岁的老头子了,竟然和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搞起来了!
怒血攻心,加上早就因劳成疾,她一口气没喘上来…
死后徘徊不去,才发现,来给她上香的,竟是还有当初那个憨厚的男人……
重生后,陈悦悦悔恨难当,选择了嫁给那个憨厚的男人,带着男人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
妙妙看的津津有味,她曾经和铲屎官一起看过七十年代的电视剧,这可比那电视剧好看多了。
她现在这个身体叫黎妙妙,也是下乡的知青,上一世本来分去了另外一个村,这一世被陈悦悦拉着分来了秦家村,还阴错阳差嫁给了村长小儿子……就是女主角上一世想嫁没嫁成的纨绔。
妙妙观察了一下这个屋子,屋子里有些空旷,只有几个大箱子和一张床,箱子里放着几块布料和衣服,衣服除了一身红色的婚服,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灰色和蓝色。
妙妙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上面打了个滚。直到整间屋子都充满了妙妙大王的气味,才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
好了,这里已经是妙妙的地盘,妙妙是老大。
日头渐渐升高。
妙妙有些饿了。
晃到厨房,发现里面还有四个比较白的馒头,还有一些黑黑的,看不出原料的馒头,——铲屎官特别爱吃,总是边吃边说,这东西少见。
妙妙好奇的把比较白的四个和一个黑黑的拿了出来,先咬了一口黑的。……皱着眉头,呸呸呸的吐了出来,又硬又涩。
她一脸懵,那么难吃,为什么铲屎官喜欢?
外面院子里有人在喊,“三儿媳妇!三儿媳妇!”
“嗯?”妙妙放下馒头,院子里,一个老太太正护着一个碗推开门挤进来,踮着脚走的飞快,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三儿媳妇!快过来,长安人呢?!”
长安就是妙妙的丈夫。
妙妙把被子叠好,从记忆里搜了搜,肯定道,“出去打牌了。”这个季节刚过了农忙季,家里也没什么事,这个身体的丈夫比较混,昨天结完婚有人说三缺一就出去打牌了,新婚夜都没回来。
“嗨!”老太太眼神从她肚子上上划过,根本不在意她说的去打牌什么的,兀自笑的合不拢嘴。
她小儿子那么好,当然要娶一个城里的媳妇,给她再生个白白嫩嫩的乖孙,至于城里媳妇能下地吗…
嗨,那不是有老大老二养着吗!
黎妙妙跟李丽不一样,李丽的长相偏向于艳丽,黎妙妙脸颊上还有点婴儿肥,大眼睛水润透亮,看起来白嫩乖巧,就是老人最喜欢的那种长相,加上还是大城市来的,上完了高中,老太太可不就直接给自己心肝宝贝蛋定下了
老太太再一次觉得自己英明神武,“三儿媳妇你吃饭了没?”
妙妙看了眼桌子上的馒头,老太太也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那四个比较白的大馒头,还有唯一一个被咬了一口的高粱馒头。
老太太眼神慢慢改变了,一拍大腿,“哎呦,你这个傻姑娘!”
这白面馒头平常可没人舍得,这还是小两口结婚上香用的几个,这傻姑娘竟然都省下来给长安吃了,自己吃黑乎乎的高粱馒头……
甚至馒头连热气都不冒了……说不定就是等长安回来吃等凉了!
老太太的眼神又是满意又是心疼,她果然给长安娶了个好媳妇儿!
这姑娘好的让人心疼,回来得让长安好好对她!
老太太也不是刻薄的,当即就感动的把一碗肉丁放下了,“好孩子,快过来吃肉!”
妙妙:……???
懵逼。
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知道小儿子家没多少东西,老太太也没留在这儿多久,——万一在这吃,还得浪费小儿子家东西呢。
至于交代儿媳妇给儿子留点什么的,老太太还真没想,儿媳妇对儿子那个着紧劲,她还跟着掺合啥,净赚讨人嫌。
可惜这点……,妙妙完全没有想到要去叫人回家吃饭。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思考,看三儿媳妇对三那着紧的样,小两口估计有消息也快,不定什么时候她白白嫩嫩的乖孙就出来了…
这两年也没前些年那么严了,一家人只能养两只鸡什么的,前两天老头子开会回来还说,现在上头有什么风声,说是再过些时候,家家户户养鸡就不限制多少了…
所以她要不先孵一些小鸡啥的?总得让她乖孙的鸡蛋够吃,三儿也爱吃鸡蛋啊…
“秦家的,又去小儿子家了?”段家老太太正端着破碗,在村里的一棵大树下吃饭,见老太太美滋滋的回来,就问到。
段老太太?
她自己虽称老太太,但跟这位比起来还小了,她四五十,在这个年代算是老了,可段家这位都六十了,都算高寿了,叫她秦家的不为过。
老太太思路被打断,抬头回话,“吃饭呢。是啊,我去三家了一趟,这不是三儿刚被分出去吗?家里什么都没有,我去看看。”
说起这事儿她就气,他们三才十八岁,刚结婚,就被大儿媳妇和儿媳妇儿闹的要分家。
她给小儿子煮个鸡蛋,都话里话外说什么长安那么大了,她儿子还小正长身体,需要营养什么的。呸,家里的几只鸡还不都是她老太太伺候的,下的蛋都是她的,她想给自己小儿子煮个蛋怎么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就看着她和老头子那点家底?!
还什么偏心眼儿!她就是偏心眼又怎么?!
她把两个儿子拉扯那么大,可不欠他们的,剩下的她自己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不给他们东西还欠着他们了?!
老太太一气之下,就把老大老二都分出去了,每个月要他们粮食和一点钱。
她还能动,也不需要老大家一边伺候一边阴阳怪气。
分出去还干净,她和老头子两个人怎么都吃不完这些东西,还能给他们家长安帮点忙,长安想吃多少起来就给他弄多少鸡蛋。
段家老太太喝了口糊糊汤,也连连点头,“是该去看看。”
说着就问,“你小儿媳妇咋样?”
老太太一听这话笑了,“好,好的不得了,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干活是一把手,也知道对男人好,心心念念的都是我们长安。”
老太太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她家老头子大小也是个官儿,啥事在家里说都行,闹到外面可就不好了,老头子这官要没了,一家人都得不到好。
几个儿媳妇也都不是拎不清的,在外面说家里从来都只有好字。
何况她对小儿媳妇当真没什么意见,长相乖巧就不说了,还对她们长安的那么好。
——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的小儿子,对她小儿子好的都是好人。
段老太太嗨了一声,“那你可就等着抱大孙子了,你们三儿长的就好,三儿家的也是独一份,孙子得跟个小仙童似的。”
这话她可没说谎,秦家老三长相真真没得挑,他们这片下地干活的谁不是又黑又糙,就秦家的长安,那白嫩干净的,讨人喜爱的慌,村里的老太太没几个不喜欢的——要不女主当年咋能看上他?
秦老太被这一句话说的喜笑颜开,顺着她的描述想了想,那心里滚烫滚烫的,笑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线。“看你说的,你家小儿媳肚子也快了吧…”
两个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傍晚,被认为心心念念都是自家男人的妙妙,……正咽下最后一个白面大馒头。
桌子上的一碗肉沫已经干干净净,放馒头的地方四个白色的馒头已经干净,只留下一个咬了一口的黑乎乎馍馍。
妙妙摸了摸小肚子,看了眼那个黑乎乎的馒头,觉得饱饱的。
这身体别看脸颊上有点婴儿肥,但其实身上根本没啥肉,这几天都没吃饱过,一顿两个白馒头正好。
她下午的时候在屋子外面转了转,把院子里的每个地方都用脚蹭了蹭,涂上气味做标记,表示这地盘就是自己的了。
之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出所料修为已经不能动用,只有一丝细如烟丝的灵力滋润的这个身体,再修炼好像也不能增长,……估计这个世界只允许承受那么多?
为了验证这样的猜想,她下午把这一丝灵气输给了家里的那只鸡,又修炼了一下,确定灵气到了那个程度果然就不增长了。
那只有些瘦的母鸡得了灵气,嗖的一下精神了,鸡大腿微微下蹲,一个用力,鸡蛋就从屁股底下落了下来。
鸡蛋?!
妙妙眼一亮,跟记忆里一样,把鸡蛋冲成水美滋滋的喝了。
正好还有点渴。
“干的不错!”她舔了舔唇,美滋滋的夸了鸡一句。
懒是猫的长态,妙妙又拍了拍鸡,伸了个懒腰,就慢慢悠悠的爬上了床。
至于饭盆…有铲屎官收拾嘛…
至于男人,她还没反应过来。
于是等秦长安一路想着昨天剩下的几个大白馒头回来时,就着月光看清门,就发现屋子里早就熄了灯,门后还挂了个大黑锁。
拍门都没有动静。
秦长安:“………”
卧槽!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熬的有些红的双眼,骂了声娘,转到屋后,朝手吐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就扒上了墙头。
砰的一声,秦长安不屑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呵呵,就这个小破院墙还想挡住老子回家?!要不是想着昨天剩下的白馒头,以为老子想回来?
他蹭了蹭鞋底的泥,准备兴师问罪:
你说这娘们,就这样自己睡了,连自家男人都忘了,估计蒸好的白面馒头都凉了!不说她两句还真反了天了!
“嗷!”他正想着,突然一个大力从身后传来,扭着他的胳膊就扭到了身后,秦长安的脸直接撞在了墙上,痛的嗷了一声,挣扎反抗,“谁谁谁?!”
哪个鳖孙子敢偷袭你爷爷!
妙妙有些迟疑,“……长安?”
正反抗的秦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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