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成功了?”多尔顿怀疑地问。
“大功告成。”尤利尔把剩下的神秘材料装进行囊,用束绳捆紧。“今晚我们就能到赞格威尔去,约克打算换双靴子。我的小刀也得修理。”
“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能提前找到那个见鬼的预言。”西塔边说边用手指上的高温熔化树胶,将开口的鞋底重新黏在一起。屋子里飘着一股怪味。
暗夜精灵哼了一声:“跟我们没多大关系,面对代行者的又不是你。”
“的确不是我。幸好不是我。”
多尔顿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有人到访。尤利尔抛下同伴们,为圣骑士长开门。由于一直保持着提升五感的神术,他无需用眼睛就能确定来者身份。
“有时间吗?”莱蒙斯怒火万丈地站在房门外,这是从他敲打房门的声音上听不出来的情绪,但却清晰地表露在脸上。他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目光几乎能点燃隔夜的木柴。不过他没佩剑,甚至连圣骑士的盔甲都没穿。尤利尔觉得自己不用担心再遇到亚莉克希亚那种情况。
“噢,我最近刚闲下来。”
他们没走多远。莱蒙斯熟悉圣堂的每个角落,这也是他上次迅速找到尤利尔位置的原因。大理石柱上绘制着美丽的红发女人。布莱特希尔。尤利尔发现整整一条走廊的人物都来自露西亚的福音。
圣骑士长在面巾下深深吸气,试图平复心情。“抱歉,我不是针对你。不过这件事与你有关,尤利尔——柯西恩主教认为亚莉也有受到恶魔影响的可能。该死,他是亚莉的导师……好在代行者不用别人替他分辨神秘影响和公报私仇的差别。你们的高塔先知借走了藏书室六分之一的非神秘书籍。”
“我没什么不满意的。”索伦八成会很恼火,它的努力起码白费了一多半。
“这个消息会有其他人通知你。”莱蒙斯说,“但我认为我得亲自来一趟。亚莉是我的爱人,你的导师也是我们的仇敌。”他稍作沉默。“你完成了玛格达莱娜大人未竟的使命,我不会把这视作义务。光辉议会欠你的人情……可别以为这会改变什么。”
“我一清二楚,阁下。”尤利尔知道他决不可能在圣堂里找到朋友,尽管有时候他们不想作为敌人。他不敢询问那名被他打成重伤的圣骑士,那时候学徒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恨亚莉克希亚。某种意义上,他们的行为完全一致。我没资格要求惩罚她。“太阳快落山了,阁下,请原谅我的直白。我可以告诉你那个预言的内容,但我不能保证它不出一点差错。”
“没人能保证。预言就是这种东西。”圣骑士长表态,“代行者从未在光辉议会提及玛格达莱娜大人和她生前的研究,她也几乎不回圣城。”
“她的研究对秩序至关重要。”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第二个能即刻分辨谎言的神秘物品呢?尤利尔无法确认。不过就算有,也肯定不在神圣光辉议会,不在代行者和圣骑士长莱蒙斯手中。这样有也等于没有。“至关重要,大人。”
却不是唯一的提示。
半小时前,他见到代行者康尼利维斯,后者仍旧站在露西亚的雕像前接见他,仿佛在时刻聆听女神旨意。尤利尔怀疑他一整天都站在那里。红宝石火焰般燃烧,光辉把它变成了夕阳。学徒刚刚经历过一次不依靠誓约之卷的长时间『灵视』(这是他能想到完好无损脱离梦境的唯一方法),精神倦怠,在光线里几乎睁不开眼睛。
尤利尔同样提前预警,强调他的预言可能不完全准确。“一次足以颠覆秩序的危机,大人,而且迫在眉睫。我真希望你们早就开始做准备了。”
“危机。”代行者不动声色地重复,“它是什么样的?”
“很难形容。神秘现象正在加剧,数量猛增,诺克斯各地都受到威胁。元素疆域不安定,连地底世界都被影响。灰烬圣殿已经察觉到了风声,连沙漠里的魔怪都变得狂躁。”学徒开口时盯着代行者的面孔,生怕漏过一丝变化。
代行者眉头紧皱。“是谁引起的?”
“神秘和秩序不分彼此,神秘现象的异变意味着秩序的动荡。”玛格达莱娜也这么说,圣骑士长肯定对这话深信不疑。“诺克斯是秩序的疆土,能搅乱规则的只有恶魔结社。事实上,他们已经在行动了。”
代行者依旧没放过他。“灾难爆发需要时间,我们必须提前布置,将损失控制在最小。圣城会遭遇危机吗?”
尤利尔眨眨眼。他不庄重的表现似乎让一旁的阿拉贝拉神官十分不满,她瞪了学徒一眼,充满警告意味。
“我不能确定,大人。阳光下的宾尼亚艾欧受露西亚的恩泽,夜晚却属于破碎之月。”提起这茬,阿拉贝拉更不高兴了。但尤利尔很愉快。“黑暗中隐藏恶意,亡灵蠢蠢欲动,意欲复仇……邪恶潜伏在光明背后的阴影里……我看不清……”黑骑士的轮廓在眼前掠过,恐惧随之散播。尤利尔打了个寒颤,觉得殿堂中的气温都下降了几度,简直效果绝佳。“还有苍穹之塔……白之使……”
“白之使?”
“我在血河中看见他。”千真万确啊,大人。“碎月的倒影在河面形成漩涡,祂等待着下一次重聚投影的机会,轮回永无止境。”
“永无止境……”代行者喃喃低语。他在陷入深思前对学徒挥挥手,阿拉贝拉立刻带着尤利尔准备离开。他不敢放过机会,于是要求在圣城稍作停留,随后再通过矩梯回去。
……
“对秩神秘领域而言,这或许不是前所未有的挑战,我们有过成功经验。秩序终将度过难关。”尤利尔把账单交给指环索伦核算,随后痛饮一杯冰镇麦酒。“我告诉他,当心背后的阴谋。对抗魔怪就是在对抗预言的一部分,因为魔怪的暴动就是由于秩序动荡。然后他就走了。我们的圣骑士长大人可不在乎刺客,他是空境。”
“这个预言听上去可不太妙。”约克嘀咕,“诺克斯简直危机四伏,我要不要回闪烁之池去?”
“最好不要。你的族人会怪罪尤利尔的。”多尔顿毫不留情地说。“你在这里更安全,我可从没看见高塔在预言实现时遭灾受难。”接着他转向学徒,语带责怪:“你干嘛告诉我们预言内容?”
“别担心,你没听见红之预言的部分吗?”尤利尔倒满酒杯,“诺克斯每时每刻都有神秘现象诞生或消失,恶魔密谋颠覆秩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们刚才在圣城门口刺杀了玛格达莱娜。这是个玩笑,老天,从头到尾都是。说真的,我的口才远不及我的导师,你们居然都信了?”
西塔发出嘘声,多尔顿僵硬地别过头。“见鬼,尤利尔,别提口才,你在编故事上大有天赋。”他郁闷地抱怨。
酒吧里来了个吟游诗人,他穿着花色古怪的衬衫,面巾和袖口呈翠绿色,脑袋斜戴一顶羽毛方帽,那根羽毛和他的靴子同为鲜亮的浅紫色。他的手指抓着一把七弦琴,腰间的口袋里还有笛子跟手鼓,乐器无需演奏的部位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这一身行头一看就是专业人士,不是西塔约克这样的半吊子能比的。
当他放开歌喉,酒吧里再也没人愿意大声喧哗,冒险者不时爆发出欢呼和合奏节拍,所有人都专注于音乐。约克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多尔顿则盯着振动的琴弦怔怔出神。
『只是个玩笑?在代行者面前你也这么说的!』白霜凝结在杯子里。『谁给你的胆子,尤利尔?你还有一天时间!没必要冒险』
为了以防万一,尤利尔与代行者见面时将索伦带在了身上。它听得一字不漏。“算了吧,你真以为先知大人是来让我获得预言梦的?”
『你们搞什么鬼』
“我是信使,不是占星师。先知大人的任务完全可以用信使的方式完成,不必绞尽脑汁。代行者早就知道那个预言。”
『等等,你是说那个预言是真的』
“我只是猜到了真相,毕竟瞎编也得从真实取材。恐怕那个预言正是先知大人告诉他的,或者是玛格达莱娜女士。他们都是优秀的预言家。你看我像预言家吗?”尤利尔摊开手。“我只是来传达消息:灾难预言没有错误,玛格达莱娜女士的警示需要重视。”他不会承认自己反过来把代行者搞得疑神疑鬼。
『那个预言早就存在了?』
“规律性的事物不能称之为预言。要我说,明天早上太阳会升起,这是常识。神秘领域似乎也有类似的东西,就好像涨潮一样。代行者想要了解细节,这决定光辉议会能从中受益还是受害。魔怪的事还是圣骑士长告诉我的,他不小心说漏嘴了。”
指环半信半疑地沉默下来。可惜没沉默太久。
『接下来你要回伊士曼么?还继续清理教堂』
“不必舍近求远。我想先去圣城里的盖亚教堂。据说圣剑杜兰达尔经常在圣水中洗礼,你要不要试试?”
『你干脆买点赎罪券好了』索伦嗤之以鼻。
这正中他下怀。尤利尔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赞同道:“好建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