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人家（1）</p>
热死了！</p>
浑身汗黏黏的难受。</p>
这还没睁开眼睛呢, 就觉得是那种车猛的刹车的感觉, 然后人不由的就朝前扑了过去，身体不由人掌控，眼看这就撞到前面的椅背了, 一双有力的手一下子将她给拽住了, 然后这只手一直没有撤去。</p>
她低头看那只手, 粗糙的有力的，甚至是看不出男女的区别的手。顺着这双手看过去，是有力的胳膊, 胳膊肘往下的地方, 被太阳晒的黑黑的, 胳膊肘往上，一半黑一半白。这是长期穿短袖造成的。不穿短袖了，这黑白分明的胳膊就露了出来。</p>
从胳膊挪到人脸上。这看起来是个晒的黑黑的妇女, 眉眼这会子被乱七八糟的因为汗水而粘在脸上的头发挡住了，看不分明。顺着脸庞往下看，脖子一圈是黑的, 脖子下面的肌肤跟胳膊上那点白的地方一样，雪白雪白的。</p>
这是个底子生的很不错的女人。</p>
只是, 她身上穿着那种圆领没有袖子的碎花褂子……这种衣服后来很少有人穿了。而且，她里面的文|胸穿的不合适, 那都不能被叫文|胸，只能算是一种老奶奶款式的半背心褂子。因此，她那个……长的虽然澎湃, 但是看着臃肿又累赘。裤子是黑色的裤子，看着特别热。脚上是偏带的布鞋，光着脚穿着，脚面上颜色也偏深几个色号。</p>
女人对急刹车可能比较好奇，探着头往前看，想看究竟。但车严重超载，过道里挤的都是人，是看不出去的。</p>
林雨桐这才转脸看周围，从衣着打扮不难判断，应该是九十年代吧。</p>
九几年？不知道。</p>
如今坐的是客车，座椅不是很舒服，从哪到哪的一趟车，她这个位置也看不见。</p>
于是，她便从车窗看出去，外面熙熙攘攘，好像人群在朝车前的那个方向移动，听那意思，是有人在打架。她的关注点不是这个，此时，她看见了车站的招牌，京市东客站。</p>
也就是说，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京市。</p>
她也不知道原身这要去哪里，但是按照车子要转弯的这个角度来说，应该算是要进站了。不过这进站的路被前面闹事的给堵住了，暂时进不去了。后面的车辆一辆挨着一辆的摁喇叭，嘈杂成一片。还有的骑着人力三轮车的往前凑，吆喝着两块钱就跑一趟。</p>
因为不知道拉着自己不撒手的女人是谁，她也没有贸然说话。紧跟着，车里就有人喊了：“师傅，开车门，到地方了就从这里下吧。”</p>
司机吆喝着说不允许在这里下车。</p>
可前面闹的也不知道啥时候结束，不知道是谁踩了气门，后门直接打开了。</p>
女人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这就到了？”然后拉林雨桐起来：“你先下去，看着别叫人把咱们的包给拿走了。”</p>
哦！</p>
林雨桐就挤着下去了。行李在车顶上放着呢，有人已经爬上去往下扔行李了。林雨桐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还是这女人利索，手里拎着四五个破旧的布包，还精准的抓住两个蛇皮袋子，一手抓着一个往路边挪。</p>
林雨桐过去接了一个：“我来！”</p>
“妈能行。”女人说着，就挡开林雨桐，“乖，跟紧妈。到那边妈给你买汽水。”</p>
妈？</p>
好吧，妈就妈吧。</p>
林雨桐看看手脚，目测一下两人的身高，原身怎么也都是大孩子了，身高至少在一米六五了。她硬了抢了一个袋子拎着：“没事，我拎的动。”</p>
女人笑的很灿烂，随手抹了一把脸，就拎着东西三两步的到了路边的树下。</p>
树下有卖汽水冰棍的，老太太开了一瓶汽水，“五毛，瞧把闺女给热的。”</p>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东西放到脚边，尽量的都放在手脚能够到的地方，从裤腰里摸出一把零钱出来抽出个五毛递过去，然后咽了一口唾沫叫干渴的嘴舒服点，却二话不说的将汽水瓶塞到林雨桐手里：“桐桐，喝。”</p>
汽水不是很冰，橘子味的，林雨桐喝了半瓶，然后摇头，递给女人。女人不要：“妈不渴，你喝。赶紧的，还要还人家瓶子呢。”</p>
林雨桐哪里会再喝？硬是塞过去：“没有白开水解渴，你喝吧。”</p>
老太太就催：“赶紧喝吧，这闺女懂事。”</p>
女人脸上的愁苦好似随着这一声夸赞瞬间便消散了，三两口喝完。</p>
边上就有一穿着背心短裤大拖鞋蹬着三轮车的中年男人吆喝着问呢：“妹子，乡下来的吧？走亲戚呀？住哪？两块钱我一准给你拉到地方……”</p>
两块钱呢！</p>
女人看看汗湿的闺女，咬咬牙：“东平胡同，知道地方不？”</p>
“这哪能不知道呢？走着！”那边车子一蹬，就靠了过来。然后下来帮着把行李往车上放。</p>
光是行李就塞了大半个车兜子，等然后母女两坐在车沿上，才扶稳，车就动了。这师傅摁着前面的铃铛不停的摁着，嘴里还一个劲的喊着：“让让……让让……都让让……”然后三轮车就从人群里左穿右穿的给穿过去了。</p>
林雨桐习惯性的看着周围，嘈杂吵闹还有中暑带来的不舒服，叫她头疼恶心。她的眼前，晃过的私家车面包车的车牌号，然后就不由自主的记住了，那块打架的人的脸，还有从警车上下来的警察，每张脸似乎一下都清晰起来。</p>
习惯性的记这些，可这原主的脑子能这么清晰的记住这些，也是厉害了。</p>
正头疼呢，车子就转绕，从大路拐进了小街道，自行车摩托车有，但是汽车没有。两边的大槐树投下来的树荫将路面都铺面了，一下子变的清凉起来。</p>
蹬车的师傅的速度一下子就放慢了，回头问说：“大妹子，这去东平胡同哪一户呀？”</p>
女人像是走神了，又像是有些紧张，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手帕来，手帕解开，里面是一张纸。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三行字：京市东平胡同九号。</p>
落款是：林东来。</p>
日期是：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九日。</p>
林雨桐扫了一眼便记住了，这张字条很老了，十多年之前留的吧。</p>
果然就听这女人的声音有些紧绷：“东平胡同九号……也不知道如今搬没搬走，还有没有九号？”</p>
“有！还没搬呢。”蹬车的师傅好像对那个地方挺熟悉的，“九号院子里住了好几户人家，你们找哪户人家？”</p>
林雨桐以为女人会说那个叫林东来的名字，却没想到她的嘴只是张了张，就又闭上了，“到了九号门口就行。”说着，小心的将纸条包回手帕，又谨慎的揣起来了。</p>
这师傅挺知趣的，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p>
醒过神来，这车已经在胡同里穿梭了。这大大小小的胡同，跟迷宫似得，林雨桐特意去记，不算是迷路，意外的是女人，好似对这种胡同也不算是特别陌生。反正不管怎么绕，她都很淡定。再绕过一道弯，车就停下来了，“九号到喽……”</p>
他这么高声的吆喝着，就有一个围满人的地方让开了一点位置，众人都回头看，这九号又回来什么人了。</p>
还有人认识蹬车的师傅，就搭话了：“老廖，今儿没闲着。”</p>
“没闲着，拉趟活去。”老廖说着，就帮着往下搬行李，“来喽，搭把手放在里面……”</p>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帮忙，转眼东西就放里面了。老廖还问：“瞧什么热闹呢？”</p>
“还能有什么热闹……老林家跟老金家又闹起来……林家的外孙把金家的大宝孙给开了瓢了……”说着，就又问：“你拉的是谁家的亲戚……”</p>
老廖也不知道啊，回头看着母女。女人的心思不知道飘哪去了，林雨桐才提醒：“妈，没给这大爷钱呢？”</p>
女人这才醒过神来，摸出两块递过去。</p>
门口一大娘挺热心的，“你们找谁家呀？”</p>
女人不答话，只说了一句：“麻烦您帮我看一下行李……”然后就跟提了一口气似得拉着林雨桐往院子里去了。</p>
绕过照壁，就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两个女人此时站在院子里，周围也围了一圈。</p>
时髦的那个嚷道：“我们家庆生谁家的孩子不招惹，偏找你们家孩子招惹？头上破点皮，三百都不成。我告诉你宋兰兰，你还别得寸进尺！”</p>
那被叫宋兰兰的女人也丝毫不让，“林东方，到底是谁得寸进尺……”</p>
还要再骂，突然就听到一声：“你就是林东方。”这一声是林雨桐原身的妈发出的。</p>
时髦女人愣了一下：“谁叫我？”</p>
女人拉着林雨桐霍开人群进去：“是我！”</p>
林东方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你认识我？”</p>
女人点头，又摇头，“我没见过你，我听过你。我叫苏宝凤，不知道你听过没有？”</p>
苏宝凤？</p>
这名字还真有点熟悉，可这一时半会的还真就想不起来。</p>
苏宝凤看着对方的反应，眼里慢慢暗淡了下来，“我……”</p>
“谁是苏宝凤。”正房的帘子突然被掀开，里面出来一白胖老太太，眼里全是急切，“谁是苏宝凤？”问完了，老太太看见了，她三两步走过来：“你就是宝凤？”她上下打量她，“你怎么才来？”</p>
苏宝凤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有些发涩：“您知道我？”</p>
“知道！知道！”老太太就看林东方，“你忘了，你弟弟……当年……”</p>
林东方恍然大悟：“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难处？”</p>
苏宝凤猛地一拉林雨桐的手，将她往前一推：“桐桐，这是奶奶和姑姑。”</p>
啊？</p>
“啊？”老太太和林东方都唬了一跳，被眼前这个大姑娘给晃花了眼了。</p>
林雨桐能听到，耳边‘哄’的一声，各种的碎碎念的声音一下子全都钻了过来。</p>
“这女人谁呀？”</p>
“林东来的媳妇？”</p>
“林东来都有闺女了？”</p>
“坐牢出来，蹦出这么大一闺女啊，啥都省了……”</p>
林雨桐满脑子的都是：林东来……媳妇……闺女……坐牢……出来……</p>
当事人愣住了，看热闹的更热情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正热闹呢，听到后面一痞痞的声音：“嘛呢？嘛呢？看戏呢？来来来，一人两毛，不掏钱不让走啊！去电影院得买票，去录像厅你也得掏个场次费……我们这活话剧演着，您不能白看不是？来来来捧捧场，一毛两毛不嫌少，三块五块不嫌多……二大爷，您赏脸……”</p>
就有人喊：“东子，你还乐呵呢？往里面去瞧瞧去……”</p>
“瞧什么？嫦娥下凡了……”说着，人就从照壁绕过来了，可却侧着脸跟边上的人说话呢。这人吧，长的很可以。一米八往上的个子，壮实，线条又好。蓝色牛仔裤，白色的体恤衫，小平头，笑的阳光灿烂，一口的白牙冷森森亮闪闪的。正过脸来，长眉星目高鼻梁，这张脸这气质，说实话，林雨桐觉得长相能得九分。要是不说话，不那么一副腔调，这是个很有气场和魅力的……男人。</p>
正过脸来的男人看眼前的局势愣了一下，然后问他熟悉的人：“妈，姐，怎么了这是？听说庆生那臭小子又打架了？”</p>
林东方疾步走过去，低声道：“东子，苏宝凤来了……”</p>
啊？</p>
“哪呢？”林东来左顾右盼的找。</p>
苏宝凤脸上的笑没有了，拽着林雨桐一步一步过去，“林东来！”</p>
林东来好半晌才从苏宝凤的脸上找到当年的影子：“宝凤？你……你……”</p>
“你走两个月，我来找过你，我发现我怀上了……可我来了，听见人家说警察到处抓你，你跑你的没影了，过年都不敢回家，我也没法去你家，就又回去了……第二年八月，生下闺女……”她狠心一把将林雨桐推过去，“……村里的情况你知道，穷。闺女聪明，初中毕业考了全市第一……市里的高中抢着要。可村里到我们石门市交通反倒是不如到京里方便，我就寻思，别耽搁孩子，叫孩子在京市念书。当年人人都想考大学，你也说要考大学……那闺女肯定要考大学……我把闺女养这么大，还能继续供……生活费啥都是我的……你就叫孩子在这里好好念书……多别看点别叫人欺负，成不？”</p>
“……成……”他随口这么应着，其实是真没反应过来。</p>
成就行了。</p>
苏宝凤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来给林雨桐塞到手里：“拿着，回头妈再给你送来……你不许往回跑，要听话……妈走了……”</p>
没给林雨桐丝毫反应的时间，人就往出跑。</p>
林雨桐低头看钱，钱里面还夹着两片花椒叶，想来她还晕车吧。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钱，是不是要从这里走着去车站。她来不及多想，将钱全塞给林东来：“爸……你把我妈送上车……”</p>
一句‘爸’叫的林东来更蒙了，还真就拿了钱追出去了，把人追上了，还没反应过来。</p>
苏宝凤看了他一眼：“你别怕……我已经嫁人了，还生了孩子，过来不是纠缠你的。”</p>
“不……不是……我没那么想……”那么爱贫嘴的人，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p>
“这些年孩子是我爸我妈帮着带的，我哥嫂也挺照顾，可我侄儿大了要娶媳妇，我弟弟都二十八了，连个对象也没有。我早十年就嫁了人，那人老实，可他前头的老婆给他留了个儿子，那孩子也十八了……我有心把桐桐带到身边，可那边一个大小伙子，屋子也没几间，大闺女了这么住着，我怕出事，也怕人家闲言碎语的。再加上，县城的高中都不成个样子，教高中的老师本身才高中毕业，去石门市吧，路上得转四五趟车，她一个姑娘家，连个伴都没有。好些人都说女孩子，上出来也没啥用……我闺女本来就不该在山沟沟里的，我不能毁了孩子……”说着，她就停下脚步，恶狠狠的看林东来，“你要是敢耽搁孩子开学，就给我试试。你把我们娘俩害惨了知道不……”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混着脸上的汗水，狼狈的叫人也跟着想哭。</p>
林东来被哭的心里发堵，刚好老廖又转回来了，见苏宝凤哭，就喊道：“东子，你别欺负人家乡下来的妹子……”说着，又说苏宝凤，“你别怕，他就是嘴上混，人不坏！”</p>
“滚蛋！”林东来一把抓住老廖的车头，将老廖揪下来，自己骑上去，然后说苏宝凤，“你上来……我送你到车站。”</p>
“不用，我自己认识路！”那个冬天，她在这一片的胡同里，饶了整整一夜。</p>
“可你闺女叫我送你上车。”那孩子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亮的很。</p>
苏宝凤恼了：“你闺女！”</p>
成成成！我闺女！</p>
他蹬着车还在想，我怎么这么突然的，就多出一闺女来。</p>
“亲生的对吧？”他不死心的这么问。</p>
这一句彻底的把苏宝凤激怒了：“林东来你什么意思？”</p>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就是吧……有点意外呀！</p>
意外的何止是林东来，这一片全都沸腾了，到处都充斥着一个消息：那个林东来有闺女了！</p>
林雨桐站在这里，就被人这么观摩。</p>
看看看！看什么？</p>
热死人了。她自顾自的去水龙头那边，拧开，洗脸，然后用水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拢了拢，用手梳理了梳理，也不扎马尾了，彻底的扎成丸子头。</p>
这姑娘的手粗糙，皮肤干燥有些黑，应该是经常干农活导致的。她这么自由自在的，一点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在围观她，洗完脸一脸一手的水珠子还顺手一甩，甩到围观着的脸上身上。刚好一孩子拿着跟冰棍近距离围观呢，然后水珠子甩在冰棍上了，把人家孩子惹的哇哇哭，气的人家孩子奶奶嘀咕了一句：果然是那王八蛋的闺女。</p>
一样是厚脸皮的混不吝！</p>
这一句一下子把林家白胖奶奶给激活了，将林雨桐往身后一拽：“说什么呢？有那么说人家闺女的吗？嘴上积点德吧。”说着，就拉着林雨桐往屋里去。</p>
屋里有些阴凉，老太太拿着把大蒲扇，坐在林雨桐边上给扇着：“你叫什么呀？”</p>
“林雨桐？”应该是这名吧。</p>
好听！不是丑到不能见人的名。</p>
“多大了？”老太太又问。</p>
我还真不知道多大了，那个纸条上写着一九七七年，按照推算，那个时候苏宝凤怀孕的话，这个孩子应该是七八年生的。</p>
但是她拿不准，想着要来上学，这总得有户口本这类的东西吧。</p>
这才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行李还在门口呢。”</p>
“丢不了！”外面回了一声，是林东方，“搬进去，看看这都是些什么。”</p>
东西不老少了，两床被褥，薄厚都有，崭新崭新的，连带枕头枕巾都带着呢。还有床单被罩两套。又有新衣服两身，各种的布鞋一包袱。但是没见户口本之类的资料。</p>
林雨桐比较有经验了，到底是在一双棉布鞋里，摸出了要找的东西。除了户口本，还有身份证，以及……中考成绩单和市重点的录取通知书。</p>
户口本上显示的出生日期是一九七八年八月十日。</p>
“十六了！”林东方叹了一声，看起来心情不咋好的样子，“跟金家的那孩子一般大！可你看看，金家人家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咱们家呢……咱们家的孩子……”</p>
“行了！”老太太呵斥了一声，“你絮叨这些老黄历做什么。要不是你整天把这些挂在嘴上，庆生能把金家的孩子给打了？赶紧出去买只鸡去，我给炖了，回头给那小子送一半去……”</p>
林雨桐歪在沙发上，中暑叫她昏昏欲睡，可边上的人说话，这一声重一声轻，一下子远一下子近的飘进耳朵里……等等，好像忽略了什么。</p>
林家的外孙把金家的大宝孙给开了瓢了？</p>
是有人这么说过的吧？</p>
林家的外孙，是林东方的儿子。</p>
那个金家的大宝孙……姓金呀！真是好巧！</p>
可听这意思，林家和金家关系好像不大好呀！那要真是四爷……呵呵，我的四爷呀，那真是好巧好巧的！</p>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