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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错了,你,你罚我吧!”盛光远颤抖着声音看着盛兮,伸出来的小手也跟着微微颤抖。
“不,姐,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想偷懒,也不会教唆小远,你若罚就罚我吧!”李长誉急忙上前挡在盛光远跟前,像护崽的老母鸡,看上去竟是有一番气势。
当然,这气势在对上盛兮的眼睛时,便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声泄了气。
“姐,我,我真的知错了,我,我以后会好好写的。你,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最后三个字,李长誉说得极其小声,小到只能他自己能听到。
可盛兮毕竟习武,耳力不比寻常,一下子便捕捉到这句话。
本只是想吓唬吓唬这几个孩子,乍然听到这句话,盛兮的心竟是忍不住痛了一下。
她拢着眉没说话,神情莫名,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此刻的盛兮心情明显不好。甚至,比刚才还要更糟糕。
几个孩子不知为何会这样,他们明明承认了错误,可怎么反倒惹了姐姐更生气。
一时间,不论大小,几个孩子都不敢再开口。
沈安和察觉到了这份异样,深邃的眸眼落在盛兮几乎看不出表情的小脸上。见她看着李长誉的头顶不自觉地抿紧了唇,半晌后,他无声叹息,最终开口:“长誉,你真的不喜读书吗?”
李长誉抬起头,先是看了眼沈安和,很快又对上盛兮的眼睛。此刻他不敢再撒谎,因为盛兮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他最隐秘的心思,让他无所遁形。
他垂下了头,嘴角抖得厉害。
这问题,若是父亲问他,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不喜欢,他不喜欢被人逼迫着学习,不喜欢父亲总是在他耳边不停唠叨的仕途。尽管他知道读书能让他明智,能让他从中学到不少东西,但多年来同父亲的各种争斗忤逆,已经令他习惯了叛逆。
越是逼迫,他越是要叛逆。
以至于,来到这里后,这份习惯的叛逆,令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想要延续从前,想要继续维持这份我行我素。
可现在,他后悔了。
早知道盛兮如此注重他们学习,他或许一开始就假装好好学习,假装认真读书。至少,至少那样不会惹她生气,不会令她失望,不会到最后,他不得不再次回到那个令他窒息的家,再次成为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孤独地独自舔舐伤口的人。
沉默开始蔓延,李长誉生怕自己会窒息在这份沉默里。
恰此时,在外面疯了一天的旺财突然汪汪两声冲进了院里。小家伙就是个憨子,人越多它越闹腾,转了两圈便窜到了李长誉跟前,摇着尾巴就要往上蹦。
李长誉酸涩的眼睛在看到它后,终于没忍住,落下一滴泪来。
他是个不被人喜欢的孩子,从小就是……
父亲望子成龙,一味要求他学习学习,但凡一点他不能如他意,他就会生气。可他从来不知,他也需要人安慰,需要关怀,需要发泄,更需要理解……可他却将他交给了那个女人……
“长誉。”一双手突然按住了他肩膀,盛兮一向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了下来,“你若真的不喜欢读,可以不读。”
“唰”,李长誉猛地抬头,盯着盛兮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姐,我,我可以读,我可以继续读……”
“你先听我说完。”盛兮打断他,松开了双手,目光直视他,“你可以不读,但,最基本的识字你要会。”
不需要参加科举,用不着考取功名,只是识字就可以。
急着要争取留下来的李长誉听到盛兮这番话一时间愣住,他张了张嘴,好半晌都没能出声。
是他理解的那意思吗?只要识字就可以?
见他眼中尽是疑惑,盛兮便明确道:“至少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背你不喜欢的那些文章。但识字是必须的,因为谁都不能保证将来你会不会再去参加科考,或者,就算不参加,但若遇到了喜欢看的书,识字,它可以帮你。”
听到这番解释,李长誉的眼睛终于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心情,是激动,是惊喜,是快慰,然而更多的,则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一次,他没有再被人推开。
“怎么不说话?这要求不过分吧?怎么,不答应?”盛兮歪了歪头,晶亮的眸子上下扫了扫李长誉。
然后,就见李长誉“噌”地一下仰起脖子,无比激动地点头:“答应!我答应!姐姐,我答应!”
“好,既然答应了,那就要说到做到。你也别担心,我会让你姐夫帮你调整学习任务,你若是有什么问题,直接将问题说出来,不要憋着。
你也别担心有人会赶你走,既然我说了,你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家,那你就安心住着就好。再说,你不是交了生活费的吗?”说完,盛兮歪头看向沈安和。
沈安和抬头在李长誉头上揉了揉,温柔笑道:“放心,没人会逼你。”
放心,没人会逼你。
这句话就像是在李长誉昏暗已久的心房点燃了一盏灯,虽然微弱,但让他有了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的勇气,让他不再害怕面对,不再担心孤独,更不再担心被人抛弃。
“嗯!”李长誉重重地嗯了一声,再没控制住,眼泪吧嗒吧嗒地开始往下落。
其实原本他只想借盛兮逃离那个家,却从未想过,这里能真的给他一个家。
虽然盛兮没有训斥李长誉与盛光远,但她还是罚了他们。李长誉多写两张大字,而盛光远,则要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这惩罚若是互换,他们不觉得是惩罚,反倒是十分乐意做的事。但如今换了过来,那就甭提多难受了。
盛兮处理完这件事就开始收拾明日去县城的东西,沈安和则去屋里查看之前盛光远帮李长誉临摹的大字,而后他发现,盛光远不止临摹了李长誉的,他还模仿他字迹。虽然还差些火候,但乍一看还是很像的。
沈安和盯着面前这几张纸无声看了半晌,随后,他忽然从屋里走出来,径直来到盛光远跟前,神色认真地对他一字一顿道:“小远,你会临摹他人字迹的事,除了家里这几人外,再不要对外人提起,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