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下,是雨水浇盖大地的声音。
此时已是晚间,素水镇的街道上,除了一男一女撑伞在走,便没有其他人。
女子叫花间笑,身材小巧,个头不高,只到男子的肩膀,穿着碎花布衣,梳着歪辫,吵吵闹闹地,眼神里有一股涉世未深的清亮。
男子叫安玉,身着绿纱白衫,墨发披散,面容俊秀,听着一旁女孩不停地说话,只是时而点点头。
他们两个,是刚刚来到这素水镇的人。
花间笑见安玉一直没有正面搭理她,有些生气;她累了一路,因为家乡有天灾,不得不来到素水镇,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她难得兴奋一下,对方竟然不理!
“我不走了。”花间笑脚下一顿,泄气地说道。
安玉本来左右看看是在找落脚的客栈,花间笑这么猛地停住脚,他不得不退回两步,将伞重新打在她的头上。
“我们可是刚来到素水镇哎,你都不兴奋的吗?”花间笑抱怨道。
“小丫头一个,没见过世面,区区一个镇子,有什么好兴奋的?”
“可是”花间笑住了嘴,突然扭过头,伸出食指指着安玉道:“你活了八百年嘛,当然干什么都觉得不新鲜!”
安玉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一下,这丫头摆明说他老。
没错,他确实活了八百年,他是蛇仙。本来在天上过的相当安稳,但一条红线让他不得不下到人间与花间笑共结良缘。没办法,他和这个人类女孩有着今生缘分之线。索性,这个女孩没让他失望,他很喜欢她。
除了她有偶尔冒出一两句揭老底的习惯。
然而这个人类女孩,并不同于别的女孩,她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某个路人身上背着的无脸女人。
是的,花间笑能看到鬼。
也许正因为她的不同,上天才注定让自己下来保护她吧。
想到这里,安玉叹了口气,原本想出口训斥的语气变得稍稍温和了些,道:“笑笑,再不走,今晚我们就要露宿街头了,到时候你打伞守夜,我睡觉哦!”
“那怎么行!”
花间笑恐真的那样,于是一下子扑到安玉的背上,揽着安玉的脖子道:“你背我走,就不嫌我磨磨蹭蹭的了!”
俨然,后半句说的有点心虚。
安玉眉头一皱,刚想将花间笑从自己背上弄下来,就听花间笑再次兴奋地说一句,“向着我们的新家前进吧!”
安玉迟疑了一下,反问:“我们的家?”
没想到花间笑立即说道:“没错!是家!哪里有安玉,哪里就是我们的家!”
安玉想要扯着花间笑的手不自己觉地垂了下来,另一只手将伞塞给花间笑,自己则两手在背后拖着她,嘴角也不经意地上翘了些。
“我们的家明天再找;今晚要先住客栈了。”
说罢,便背着花间笑快速行走。
安玉背着花间笑又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了素水镇唯一一家客栈。
只是让他二人没想到的是,这种天气、这个时候,客栈里面也还都是人。
花间笑从安玉背上跳下来,快跑几步,刚冲进客栈,一股酸味扑鼻而来,直让花间笑打了个喷嚏。
她低喃:“这客栈里怎么有这么浓的酸味啊”
只是客栈里人较多,小二开始没理她,等安玉不急不缓地走来,收了伞也进到客栈的时候,店小二才顾得上往这边招呼。
“二位是住店还是吃饭?要是住店的话,咱只能跟二位说声抱歉了,住房都满了;您二位要是吃饭的话,倒还剩下一张桌子。”
“住满了!一间也没有?”
花间笑差点没跳起来,素水镇就一家客栈,现在住满了,难道真要他们睡大街去!
安玉拍拍花间笑的肩膀,冲她摇摇头,而后吐出两字:“别闹。”
他上前来,又问道:“我二人今晚刚来到素水镇,举目无亲,小二哥看看,有间杂货房也好,价钱我们照付的。”
安玉缓和的语气让小二哥为了难,这时从后屋走出来的老板娘听到此话,立即说道:“还真有间杂货房,二位不嫌弃,就住下吧。”
老板娘穿金戴银,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不过即使这样,也还是掩盖不住老板娘身上散发出的酸味儿。
不过住有酸味的客栈,总比雨夜露宿街头的好。
花间笑一伸手道:“小二哥带路!”
哪料老板娘竟然伸手拉住了她,又道:“姑娘先别急,这价钱我们还要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我们都说了按正常客房的价钱给你,你还想多要不成?”
“姑娘还真说对了!要知道这素水镇可就一家客栈,二位不住,就没地方可去了,而且二位不要磨蹭,说不定一会儿就再来个人,把我们这杂货房也要了去!到时候二位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你!”
花间笑看出来了,这肥的流油的老板娘明显是趁火打劫!说不定她带的那些金银首饰,就是以这种方式赚钱买来的!
“姑娘你可想好了!住不住?”
安玉抢在花间笑前面,递上一锭银子,轻笑一下说:“住!当然住!”说完,便拉着花间笑的手示意小二哥带路。
小二将他们带到后屋的最角落里,花间笑还有些闹别扭,觉得这个价钱住个杂货房实在是太不划算了!虽说安玉是神仙,但人间的钱也不能信手变来,还是要通过劳动所得;天知道,那一锭银子是安玉在河里弄了多少鱼才赚来的!
小二站定,伸手推开杂货房的门,当即一股浓烈的酸味扑鼻而来,这次的酸味比刚才在前店还要猛烈,就像是突然挣脱了束缚,像瀑布一般,将人淹没在酸味之中。
安玉用衣袖掩鼻,直皱眉头;花间笑则差点没呛死,连忙跑的远些,才缓上来一口气。
“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啊,这么酸啊!”
这股酸,根本无法形容,说是东西坏了的酸臭吧,那这酸不是那么难闻;说是醋的味道吧,可这味道怎么也得比醋酸的味道大了十几倍!
小二莫名其妙,“酸?我怎么没闻见。”
小二说着进了去,而后点了根蜡烛,昏黄的烛光将店小二的影子拉的老长。
“您别看这是杂货房,但里面也不怎么脏的,我给您收拾收拾,再搭个床,保准您二位睡的香!”
花间笑再次靠近屋子,往里面探头,看到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个密封的大醋缸,她终于明白,不仅是这个屋子,以至于弥漫整间客栈的酸味的源头是什么了!
于是她憋了口气,直接来到醋缸旁边,这还是密封的醋缸呢,酸味简直让花间笑想吐!
她问道:“小二哥,这是什么醋啊,怎么这么酸,是不是陈年的老醋?”
“那哪是老醋啊,是新醋,老板娘刚封上不久,您要嫌它碍事啊,我给它搬到走廊的拐角去。”
花间笑求之不得呢!
安玉进去之后放下包袱,考虑到花间笑一天赶路,难免饥肠辘辘,于是又去到前店交点银钱,让老板娘再给来两个菜。
这边花间笑见小二一个人挪着醋缸费劲儿,也为了能让自己早点远离这么浓重的酸味,于是也掳袖子搭了把手。
只是,花间笑莫名听到醋缸里传来一声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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