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祯崇,把贪欢笑放下,你会被它夺走心智的!”
苏暮槿抬起右手,从左到右一挥,一道火焰化作刀锋,替两名少年挡下了路祯崇的进攻。火星四溅,度过冬季的干寒树木很快窜出火苗,噼里啪啦,四周很快燃起熊熊大火。
路渝穹和路晟严对视。
虽然苏暮槿救了两人性命,不过她的防御实在波及得太广——事实上,苏暮槿也没有这样做的想法。但和先前一样,她最近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本想简单地防御住贪欢笑,可没想到一下就使出了烈火之气。
不过这回她总算想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几年前的自己要比想象中要强上许多倍,但体内的力量始终被青炎毒所压制,所以她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使用烈火之气,现在不一样了,清火刃彻底净化了她的肉体,所有穴位脉络被打通,使用功力变得轻而易举。
她不太适应忽然变强的自己。
“这里有我,你们快离开,叫你们路家人想办法。”
看来今晚本该送出茶庄的贪欢笑被路祯崇劫下来了,这么,果然是他想要那柄魔剑,他才是真正的茶庄之主。
“苏暮槿,”路渝穹站在她身后,不愿让她单独一人面对路祯崇,“你……你怎么来了?”他半挤出了这句话。不合时宜,但却是他迫切想知道的。
“我改变主意了。”
路祯崇在思索怎么才能打败神子再杀路晟严,因而他们有了短暂交谈的时间。
苏暮槿想把刚才串联起的一切秘密告诉路渝穹,但其中涉及显仙,她担心万一他因此遭到不测,她就是罪魁祸首。
“我先清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攻击路晟严——”苏暮槿完就马上回想起来,路晟严是下一任庄主,而路祯崇是实际意义上的现任庄主,他想杀死他,如果硬要找,还真能找到一些合情合理的缘由。
看路晟严的样子,他还不知道自己背负了什么。
“你们别管这么多了!快走。”
苏暮槿不知该怎么处理看样子被已然被魔剑夺舍本心的路祯崇,她打算先和这人在这周旋片刻。从刚才的几次交手,她基本探明了路祯崇的实力,有信心把他牵扯在此处,绝不会像刚才那样再波及到更大范围。
她在路渝穹身边低语:“去找路紫鸢,你被袭击的事,她可能知道什么。”随后她用力推开路渝穹。
另外两人没再犹豫,匆匆向龙吟宫跑去。
“她没关系吧?”路晟严看出路渝穹和神子认识。
“没事,她武功远在你我之上。”苏暮槿的最后一句话让路渝穹心不在焉。紫鸢和我被袭击有什么关系?
“她的‘贪欢笑’是什么东西?”
“那把剑的名字。”
“不用你我也知道。”
“其他我也不清楚,不定是一把神剑。”路渝穹从一旁的店家径直牵走两匹马,之后会重金答谢,马上跨了上去,“抓紧时间,万一火势蔓延开来,麻烦就大了——龙吟宫那边还亮着,看来大家还在。”
他不在乎其他人,只要路紫鸢在就好。
今晚无风,彩月垂挂边,像是懒惰的胖子,不愿挪动半步。
路冶阳坐在正位上,独自一人品着皇室用茶。
他闭上眼睛,黑暗中出现模糊的身影。
“路冶阳,几百年来,你是孤见过野心最大之人。”显仙的声音在他脑中回荡。他的头颅几乎被震荡得快要炸裂,不过很快,他就习惯了这直击脑颅的话方式。
灰蒙蒙的身影在黑暗中摇曳,像断断续续的烛光。
路冶阳微笑:“那还真是让您见笑。”
“孤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您不是早把我们的宿命安排好了吗?”
显仙似乎在他面前背手踱步:“正因为知道了结果,孤才好奇于过程,孤百思不得其解,今晚你会如何让宿命成为现实。”
路冶阳睁开双眼,不再和显仙对话,自言自语道:“接下来,好戏才真正上演。”
龙吟宫外传来刺耳的马蹄声,把石板踩得锃响。
路渝穹和路肾炎发现宫殿里只有路冶阳一人,他对远方的大火和喧哗熟视无睹,仿佛就是在等他们过来。
“庄主!”路晟严率先跳下马,单膝跪在路冶阳面前,“庄主,大伯路祯崇不知何故,方才想杀我,如今在石碑处被神子拦下。”
路渝穹感觉不对劲,他偷瞄庄主的反应。
这个坐镇茶庄四十余年的庄主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似乎满意地注视眼前的两个孙辈。
他看出路渝穹有所顾忌,缓缓开口道:“刚才火起之时,我已让在茶庄的武人前协助镇压路祯崇,路家的其他人则都回到迷宫,今晚太乱,我担心有人会趁乱打我们路家的注意。前几路深昴被歹人所杀,路渝穹你也被高手袭击。现在东奔西跑不安全,你们也赶快回去迷宫,那里有朝廷重兵守护,不会有任何差池,而且家里的女人也需要你们保护。”
“那您呢……”路渝穹低声问道。
“我要亲自去石碑那。”他完便起身。
庄主果然是在这等我们。路渝穹心想。可如果他只是这些话,何必亲自等候,让家仆转告不就行了?
算了,我得赶快回迷宫找紫鸢。
路赫崇忽然停身:“对了,路渝穹,跟来。”
路渝穹迟疑片刻,不情愿起身跟上路冶阳,而落单一饶路晟严只得遵从庄主的意思,上马回去迷宫。
“路渝穹,今日你没来家宴,可有原因?”
路渝穹语塞。他总不可能告诉庄主,家里可能会出现什么变故,像故事书中所,全家人会被石头压死——不过,今晚确实发生了变故。
“罢了,”路冶阳慈祥地道,“你这么多年回来茶庄,忘了些规矩,我可以理解。”
路渝穹并没有忘记,不过眼下已然没有更好的辞,他只能默许路冶阳这么教自己:“我们现在去哪?”
“去石碑那,看看你父亲在做什么。”他得非常轻松,仿佛是要去参观余兴表演。
两人一前一后,悠然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路赫崇想提醒庄主,他们有更近的路可以走,但前者步伐自信,一股就要走这条路的倔强让他打消了开口的念头。
“啊,起来,”嘶哑的声音提醒路冶阳自己,他年事已高,“这条路上似乎没什么人。”
“大家都去别处寻欢作乐了吧。”路渝穹不太清楚现在茶庄的娱乐场所是如何分布,不过见周围安静,十有八九是如此。
“是啊,人活在世,总有这么多事值得庆祝,明明是须臾间的快乐,却总大张旗鼓,想永远贪图其中的妙趣。”路冶阳喟叹道,“苏东坡所言极是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如同轮回,永无休止。”
路渝穹早知道自己这位爷爷喜欢话拐弯抹角。他以为十年前是因自己年纪太,听不懂大饶话里有话,不过即便是现在谙熟世事的他,也没法领会真意,他一言不发,等老头自己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且他心急如焚,想赶快见到路紫鸢。他要问她知道多少有关昨晚刺杀的事;还有之前和路晟严见面了些什么……
“所有人都是这么度过一生,无论北斗之尊的王侯将相,还是流浪市井的贩夫走卒,看似壤之别的人生,其实都能在过去找到模子——我们只是在重复过去,一遍又一遍,一代又一代。”他转过身,咳嗽带出浓痰。
“你从没想过这些吗?”
“我……我年纪还。”
“那真是可惜——你似乎有些不耐烦。”
“因为我们走原路了。”路渝穹机灵地找到理由。
路冶阳再次停下脚步,环视四周,随后慢慢抬起右手。
路渝穹大惊失色。
庄主打算杀了我!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身体没有任何反馈,只是站在原地。
别急,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感觉腹部变凉,全身没了力量。
旋地转,他最后看到的,是泛着笑意的路冶阳,站在那个老人身边的正是望眼欲穿的路紫鸢,而路冶阳的手正亲昵地搂在路紫鸢身上。
“路冶阳……你……”
他嘴里全是血味,想话,但只能像脱水的鱼一样吐着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