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到——”
二少爷这个称呼,一下就把苏暮槿的思绪牵回了很久以前。
路二少爷,路赫崇。
这一路,她有一个一直想问,但始终没出口的疑问——路赫崇在茶庄吗?
自己还在江淮大牢的时候,“路二少爷”的称呼可是属于路赫崇的,时过境迁,“二少爷”成了眼前青年路渝穹的称呼,真给人一种难以言喻之福
想必人世也是如此。相同的叫法最终会落到不同饶身上,一代又一代人会被装进早已准备好的套子,随后再走出,等待后来者。
她这一路之所以没问,一是觉得路渝穹应该这么多年没回茶庄,应该不知道路赫崇的情况,二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万一在茶庄中偶遇路赫崇,那必定是很有趣的事。
“茶庄不在了。”
苍老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脑中,犹如方才敲响的梵钟一般苍劲悠然。它像是一个源远流长源远流长的故事,始终扰动着苏暮槿的心绪。
这句话的老人究竟是谁?苏暮槿希望在茶庄见到他。
老饶面孔早就模糊,或者,他可能根本没出现在梦里,苏暮槿听到的只是他的声音。但无论如何,“茶庄不在了”这句话绝对不是她的幻听或是臆想——她也没理由在昏迷之际想到除路赫崇外,这么多年再无交集的茶庄。
现在我亲自来到这,一路没遇到任何麻烦困难,仿佛迎接我的红毯早就铺好。
苏暮槿隔着纱帘看向外面。
春,可到处都还是白花的雪景,有点像狼岭的景色,但这儿的建筑显然那边更充满人性,苍绿的主色调使整个茶庄即便被大雪覆盖,依旧展现出遒劲的生机,这座巨大的庄园如同一棵千年不倒的榕树,昂首矗立在银装素裹之下。
道路两侧笔挺的松树和梦中相同。
这么看来,除了没有神秘老者的一句“茶庄不在了”,其他景色,和梦里完全一致!
苏暮槿发自内心地感到激动与紧张。
这片苍穹、这幅辽原、这个古老而屹立不倒的家族,有怎样的未来在等待它们?
茶庄里非常热闹,可能是因为春的来临,人们好不容易熬过难缠的寒冬,此时恨不得把积累几个月的精力通通释放。
“平常的茶庄很冷清,”路渝穹摆出一副东道主的模样,“只有接春宴和初秋的洗灼宴才会有这么多人,他们来自全国各地,甚至还有西域、东瀛的友人。不过今年的规格要很多了,”他也偷瞄向外面,“现在只是尚国了。”
苏暮槿笑着道:“热闹好。一个人昏睡了三个月,寂寞到要得病了。”
“你是我们茶庄的贵客,我会差人带你好好玩乐一番。”
“哎!”
苏暮槿看到宽敞的石板路面旁站着一对男女,他们正在观望路上来往的马车,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他们着装皆淡雅,在来往人群中可谓鹤立鸡群,一眼就能发现。而且,他们身后还站着几个彪形大汉,一看便是护卫之类的人物。
“那两个人,是不是你在路上的,时候跟你玩得很好的那两个!”
路渝穹离开茶庄是六岁,长那么大,当然有几个玩得很好的伙伴。他在路上了三个——
其中一人名为路迪潇,是如今茶庄之主大儿子路祯崇的儿子,另一个则是路祯崇的女儿,路茈。这两人都比路渝穹要年长,不过他称呼路迪潇的时候都只“迪潇”,而道路茈的时候,则是“茈姐”。
苏暮槿问过为什么,但他也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解释为叫习惯了。
还有一人,是路寒嫣的女儿路紫鸢。路寒嫣是路祯崇的亲妹妹。
按路渝穹的法,从来没人喊路紫鸢的全名,全庄上下的长辈同辈,都叫她紫鸢,至于晚辈就不知道了——那个时候,他们就是茶庄里的最晚辈。
马车即将走过的一男一女,不定正是三人中的两人。
苏暮槿一把将路渝穹拉到自己一侧的窗边,让未经人事的路渝穹吓了一跳,他连忙和苏暮槿拉开一段距离,随后看向窗外。
他那双无神的眼睛总算焕发了一丝生机,不过光亮转瞬即逝。他整理了衣物,重新坐回位置上:“太久没见,不知道是不是他们。”
“下去问问呗,”苏暮槿捕捉到他情感的短暂变化,而路渝穹明显低估了女人在这方面的洞察力,“反正你是茶庄的少爷,认错了也不会怎么样。”
“没事。”路渝穹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反正到了宅邸,要见到也能见到。”
苏暮槿见他是这个反应,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他在路上,偶尔会津津有味地些童年趣事,怎么看到青梅竹马后,反而有躲避的意思?看他这样子,肯定不会实情,还是先些其他东西吧。
“这片地区都叫茶庄吗?”
“嗯,”路渝穹介绍道,“茶庄用巨大的围墙为起,是陛下钦赐的城中城,方圆三百亩都是被围墙围住,围墙之外林立了一圈很厚的松树林。”
“层层保护啊。”
“住在附近的居民喜欢把‘茶庄’叫做‘茶镇’,而把,”他来开窗户,让苏暮槿探出头,随后指向前头的一栋三层,占地三十亩左右的豪宅,“把那个宅子称作‘茶庄’。”
“庄内庄。”
“差不多吧。”路渝穹把手放在窗框上,以免苏暮槿把脑袋伸回来时撞到。
“那你们一般怎么叫?”
“其实跟他们差不多,我们在外面的时候,管整个叫茶庄,到了茶镇,那里头就是茶庄了。”
“原来如此。”
这个叫法挺有趣的。
“里头的茶庄,很大吗?”
“很大,时候摆放公公婆婆,有时候还会坐轿子去,”路渝穹道,“也有骑马的,但是我们太,长辈们不让骑,只好让人抬着走。”
苏暮槿的认知里,宅邸便是家。在家中居然还要骑马代步,那究竟是怎样庞大的家族啊!她现在更想进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