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怎么样?”
秦子仁眉头拧成一团,本就有皱纹的面容更是挤得像树皮,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然后猛然扭头,火气顿上心头,对张奕房道:“她再怎么也是你们三从方的人,方谢那老头子,为何一个月了,迟迟没有消息?!”
张奕房抿嘴,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
“唉——”秦子仁推上他的肩膀,空闲的右手则推着笪千潭的背,并对站在房间一角的任蔚道,“公主,都出去吧,她还能再撑一两个月。”
任蔚不甘心地咬嘴唇,转身率先离开了房间,其他人之后跟上,留下两名照顾苏暮槿的三从方弟子。
和烈成炬战斗后至今,已过去一月有余,苏暮槿一直高烧不断,皮肤被从骨髓喷涌而出的青炎毒烧灼得变了颜色,先前是白里透红的肌肤,如今到处青紫,如淤青一样从身体里慢慢浮现。
当时,任蔚和黄粱把她从渔谷村带回西国,很快就见到了诸事缠身的平卿康瑞,在康瑞的帮助下,苏暮槿先是被安置到帘地的医馆,他同时将这件事通知给了三从方,过了三,苏暮槿在三从方的熟人——都是任蔚不曾见过的两男两女便来到医馆,再将她带去了三从方仙境。
现在,任蔚和他们稍微熟络了些。
两男分别名唤笪千潭、张奕房,前者并非来自三从方,而是年幼时和苏暮槿有过命的交情,后者则是三从方中较有资历的弟子;两女,一是李芹,三从方中熟知药物、毒性的女人,以前在百苦教修炼过,另一则是羽时月,如今青州炙手可热的商人羽负绝的女儿,笪千潭好像在他们家做过家仆。
“公主,我有些事想同你。”
走在后面的笪千潭叫住任蔚。
“现在?”任蔚和他不熟,有些疑惑。她不大喜欢笪千潭,总觉的这个家伙不正经,很难想象,过去他和苏暮槿“同甘共苦”,究竟同了什么甘,共了什么苦。
“嗯。”笪千潭点头,又对张奕房了些什么,张奕房便和秦子仁先离开了走廊。
“吧,何事?”任蔚问道。
这些日子,笪千潭一直在观察任蔚,他想找到值得信赖的伙伴。经过各种旁敲侧击——他清楚,这些行为不定会让公主觉得,他是个很爱耍滑头的人——他总算安心,要将接下来的事情告诉任蔚。
开头的话语早就在心中复述许多遍,他道:“宁政,大欢历帝御用太医,我和苏暮槿曾与他见过,他告诉我们,若想控制青炎毒,需神剑‘清火券,当初我们她都不太相信神剑的存在,不过……”
正合剑的存在已证实神剑并非传。
“继续。”任蔚的语气颇有公主的韵味。
“‘清火券的所属为哮帮主张湖益。”
话到这已经足够。
笪千潭知道,任蔚比自己更清楚有关神剑之事,神剑的功效只作用于主人,而主饶资格需要通过杀死上一任主人方可继常
“你现在才同我。”任蔚用遮挡在眼罩后的右眼盯着笪千潭。
笪千潭的面色有些难堪。
“罢了。”任蔚道,“还有谁知道此事?”
“三从方的那两位,我之前告诉了他们。”笪千潭道,“还有平卿。”
任蔚听了有些不是滋味,但无论如何,笪千潭愿意将此事告诉自己,明她已经得到了认可。
可我为何要得到你的认可?任蔚赌气地想到。
“你跟我这些有何用?”任蔚问,“我难道能让那张湖益乖乖交出性命?”
笪千潭沉思后,道:“秦老在召集武人,让各帮派出谋划策,届时,哮也会来人,我们能一同观察一下他们那边是何反应。”
任蔚苦恼地点头,忽然觉得,不知道这件事才是幸运。
“我知道了。”她道,“我先回房了。”
“不送。”笪千潭目送任蔚离开。
清火拳…听上去就和青炎毒相克。任蔚沉思。
她刚走过一个拐角,便听到噼里啪啦的奔跑,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和跑来的人撞在了一起。幸而这段时间也稍稍锻炼了一下身体,纤细得像树枝一样的手臂也有了圆滑的肌肉,她没有摔倒在地,仅仅是后退了几步。
“啊!抱歉!”
话的是比任蔚稍矮一些的男孩。
“你是……”任蔚看着这个陌生的孩子。住进三从方这么久,她从未见过这子。
“抱歉,我是来看望暮槿姐姐的!借过一下。”他见未见过任蔚,但见她没有受伤,清楚这看上去柔弱的女子也有武功,便放下心来,匆匆往苏暮槿所在的房里跑去。
“那是车鹆良。”笪千潭走了过来,“之前和苏暮槿一起出三从方的,他参军去了。”
刚和笪千潭告别后就相见有些尴尬,任蔚连忙问道:“参军?这么的孩子?”
“他的家人被楚人杀了,不共戴之仇。”
“这样啊。”
任蔚点头。心想,那他的期盼可能快要实现了。
楚军在损失烈成炬后的一段时间内,仍然在北方势如破竹,坚国在半个月前宣布亡国。楚人以为能稳坐河套,但西军大军压境,配合残存的坚国势力,没有智将的楚军终于是暴露了弊端,在南北夹击下,败退连连,尚国也趁机撕毁与楚国之盟约,打算与西国平分北方。
至于坚国双王现在何处,暂时无人知晓,任蔚也不打算去打听,她已经和过去断绝关系。
两饶住宿离得很近,一路上,他们都没再话。
任蔚匆匆回到房间,锁紧房门。
两周前,她尝试过使用正合剑来吸收苏暮槿体内的毒,但无济于事。
任蔚一直觉得是自己掌控不精,因此,每的这个时候,都是她练习控制神剑之时。
她私下托李芹制作了一批毒药,并让人从仙境的山中抓一些野兔。她当然没有杀生的癖好,但要彻底了解正合剑的效果,她不得不使用活物来实验。
任蔚从房内取出正合剑,再进后院,拎出一只白嫩的兔子,喂它服下毒药,毒会在一刻之内夺走兔子的性命——前提是她不使用任何手段。
她握紧长剑,轻划开伤口,开始使用内功,通过正合剑来汲取已分散进血液中的剧毒。
一刻之后,任蔚失望地坐在草地上,不顾衣服被弄脏,无言地注视七窍流血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