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康瑞没有制止的意思,苏暮槿起身走到了所谓的“作战桌”边,她捏起红布的一角,慢慢掀开,一个立体的地形图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上面还摆放着许许多多颗巧的棋子,似乎是围棋,但颜色不知有黑白。
“这是……准备和哪国开战?”
其实苏暮槿不用问,她自己能从作战地形图中看出,星罗棋布的战旗密集的分布在汾州北面——也就是已经归为公共领域的地方,这里是楚军进攻西国的必经之路,上头摆放着最能代表楚国的紫色棋子。
紫色棋子以下——在地图上是南方——则有零散的白色棋子,白色棋子是从西国境内延伸出来的,毫无疑问地代表了西军。
再往东面看去,则是一些分布毫无章法的黄色棋子,这应该就是坚国的军队。因为康瑞他们对坚国的兵力分布并不清楚,因此只是随意摆放,以简单代替。
三国的军队齐聚在桌上,但让苏暮槿意外的是,在地图的更北面,还有几颗朱红色的棋子,按照位置来……这应该代指了尚国。
“我们的军队已经向北面进发了。”康瑞走到苏暮槿面前,把红布重新遮上,“你来此处不是为了掺和四国之间的战争吧——自上次的谈话后,我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你的确不同于我们这些凡人。”
苏暮槿听不出康瑞这话究竟是否带着讥讽,不过他的表情倒是释然的,仿佛遁入空门的佛徒大彻大悟了一样。即便如此,苏暮槿很不喜欢康瑞这样的法,这句话好像把她和世间顿时隔开来了。
当初还是你请我出的三从方,现在直接换了种态度。苏暮槿不满地想,但没表现出来。
“我来此处仅想了解下富州的情况,因为那的怪象,实在让我顾虑,寝食难安。”苏暮槿重新坐回木椅。
“富州这几发生了很多事,你想知道的……是关于什么?”
“我在回来的路上,听涣目公主失踪了。确有其事?”
康瑞甩了甩衣袍,扶额叹息道:“也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涣目公主从来不在世人面前出现,结果这消息好像最初是从市井巷中传出——你觉得可信吗?我是不大相信。什么叫她失踪?对于坚国人而言,她就从来没出现过,何谈失踪一?”
看来这消息确实流传盛广。
“还想请教一下——”苏暮槿想后问道,“楚军是不是已经攻打进好州了?”
方才看作战桌的时候,苏暮槿还特意观察了一下,但紫色的棋子并没有放在好州的土地上,故此,她问了这个问题。
“啊,今早来报是如此。”康瑞也想起还没把作战桌上的棋子摆放到最新,他同时也惊诧苏暮槿看上去比自己更早知道这件事。
不过她自己是从好州过来的,是应该听到些风声。
曾舂她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苏暮槿有些担忧,若是可以,她希望马上能回到好州。
虽然和曾舂也仅相处五左右。时间不长,但旅途中经历的事情颇为丰富,细想,曾舂勉强算得上苏木收的第一个徒弟。
苏暮槿可不希望曾舂这样阴差阳错地卷入了楚军入侵的乱潮中而丢了性命。
不过,即使心切,她也没法感到曾舂身边。
她此时应当已经启程回西国了才是。苏暮槿心想。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康瑞完这句话,自觉有些不妥,于是衔接上另一句,“车鹆良那子也跟着西军去攻打楚军了。”
“车鹆良?!”
“我之前劝过他,他毕竟是你带来的人,我不希望他加入战争而受伤,而且他的立场……也能略微代表三从方的态度,就像你帮助西国人打到赤格丙一样,大家都认为三从方是站在西国这边的——不过你我都清楚方谢的为人,他有他的道,但绝不在此。”
康瑞对方谢是很崇拜的,无论是武功造诣还是心中的铁律,方谢都会至死不渝地追求和遵守。这点,久居官场的康瑞已经没法做到了,他就像自己那颗日渐光溜的脑门,圆滑起来,没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可能还有一些,不过他甚至不愿承认。
只剩一些,那不是荣耀,而是耻辱。
苏暮槿猛地眨了下眼,咂嘴道:“他何时离开的?”
“昨夜。”
那已经来不及了。
车鹆良和楚人有家仇,他去参与进攻楚军的战事,无可厚非。但苏暮槿觉得这一瞬间,自己变得无比空虚而颓唐。车鹆良有他的目标,笪千潭也有他的目标,而自己奔波东西,究竟为了什么?
“我叮嘱卢欧要关照下他。”
“嗯……”
这是车鹆良自己的选择,苏暮槿无权制止。
“西国现在去攻打楚国,是已正式宣战了?”
康瑞点头。
“居仁公的意思?”
“朝廷里的大臣劝了很久。”康瑞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这已经不是防守就能解决的问题。你离开后的第二,我们偶然截获了一则消息,尚国在私下已和楚国达成共识,决定东西同时开弓,一举吞并坚国,随后平分河套地区。”
难怪地图上已经出现了尚国的军队。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先攻打好州吗?好州北为坚、南为西、东为尚,占据好州,就直接与尚国相接,补给充足,楚军就再也不需要把战线拉出千里。若坚国倒下,那西国的整个北外都将成为楚国的疆域,届时我们就被围困在西南一隅,此则危矣。”
有了康瑞的这些信息,就能完美解释为什么楚军宁愿先攻下更远距离的好州而非坚国都城了。他们至始至终在防范西国随时可能切断自己的补给军队,最终索性直接与东方的尚国交好,将自己的后方从西面转移至东面,以绝后患。
康瑞等诸多大臣后知后觉,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能稍微削弱一些楚国的兵力,再与如今被围攻的坚国联手,不定能将刚抵达好州不久的楚军扼杀在幼嫩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