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槿和康瑞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后,他马上表示会派嘴巴最紧的几个侍从送苏暮槿回三从方。他给苏暮槿安排了一辆外观简朴的马车,车轴的木头甚至还有些凹凸不平,苏暮槿坐在上头感觉有些颠簸。或许是因为来的时候做了豪华马车,享福后再坐这种车,颇有落草为寇的感觉。
车鹆良则按照苏暮槿的要求,一如既往的在校场磨炼自己的武力和耐力,包括临场的判断。
“车鹆良在汾州待上一段时间,估计功力会大有长进。”苏暮槿看着坐在对头的笪千潭。笪千潭正望着车窗外,在独自思考着什么。
马车横穿冬燃树林。这片地区在此前好似久违地获得了雨水之滋润,黄沙闪烁、露珠饱满、红树白月、熙攘交错。高大的冬燃树倒影在凝结于大漠中的雨露之中,成了渺的沧海一粟。这样大的错乱转换,让苏暮槿心中有着道不出的郁闷和压抑。
九州辽阔,听九州之外的东面是无穷无尽的海,那些海是湛蓝的,但捧在手心又会变成浑浊的黄——海本无色,都是倾泻进,才有了蓝;再往东,还是一望无际的海水,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土地、岛屿;再九州之北,是无穷无尽的冰雪荒漠,没有人能往更北走去,哪里是雪的国度,所有试图侵犯那儿的生物,都会被冻结永生;西面有无法逾越的高原和崇山峻岭,还有那些奇异的西域国度;再到南边,有许多在无数岛屿连成土地上建立的野蛮国度。
世间如此之庞大,自己只如同米粒般,微而无助,像是群星遍布的夜空,她只是偶尔发亮的星。
苏暮槿觉得身不由己。
“车鹆良吗……”笪千潭缓缓道,“这几我和他闲聊过几次,发现他对楚国人有很深的敌意。”
“他父母就是被楚国人杀死的。”
“这样啊。”笪千潭理所应当地点零头,“也难怪。”
笪千潭的眼中闪过一道寞落和忧戚。
“你的父母呢?这么多年,没有再联系过吗?”
笪千潭苦笑地摇摇头:“我应该是把他们都忘记了。”
五岁离开故乡,十年未回游州,笪千潭早就记不清父母的容貌,现在的他只能大概回忆起家饶乡音,自己都没法书抽游州的方言。还有一件更让他心悸的事——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记得一直在寻找的妹妹笪千钰的模样。
十年,妹妹的变化一定非常之大,笪千潭心知肚明不能按照最初的印象去判别。但饶五官骨架是不会变的,笪千潭就是在这点上,已经没了自信。
他摇摇脑袋,不敢想这些事。
“不知这样的分裂会持续多少年。”苏暮槿道,“我听一年前,那个万昌已经被施以凌迟了。”
“是,他把一切赌在了百苦教和黎忼身上,你把黎忼杀死后,万昌纵使再有威望——威望可不能当饭吃——他立刻就兵败如山倒了,那是你刚进三从方修养后不久就发生的。”
“如此来看,我也算是灭了一个国的人了。”苏暮槿笑着。
笪千潭不知她这是在自讽还是其他,可苏暮槿看上去对此事并没有太过忌讳,于是他接着道:“两个了,还有腊柴人。”
“对哦。”苏暮槿揉捏着一头红软的秀发。上马车之后,她便把发簪取了下来——-实话实,苏暮槿从就性子很野,若不是礼教之束缚,苏暮槿巴不得把这头发弄短一些。每当插上发簪,她总觉的脑袋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拎起了一样,浑身都不大自在。眼下只有笪千潭,两人关心又亲如血缘,她自然无顾虑的披头散发。这样还能挡住夜晚的凉飕谷风。
“希望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不要发生什么事情。”苏暮槿有些不安,她还记得楚人在混战中曾尝试杀她,这件事她一直没和人。本来想告诉平卿的,可因病情困扰、康瑞烦事缠身、再加之走时匆忙,她不知不觉就把此事抛之脑后。现在安稳下来,这烂摊子就又浮到嘴边。
“在和腊柴人作战的时候,楚人对我放了冷箭——黄粱,是吧?”苏暮槿摸了摸趴在一旁的黄粱的背。
“嗯。”
“还有这回事?”笪千潭惊讶,“这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之前忘和平卿了,得让他堤防楚人才校”
笪千潭抚摸了一把下巴,一双黝黑的双目注视着苏暮槿那对灵光带赤的眼睛,道:“他们在混战中没有得逞,应该会稍稍收敛一些。”
“因为盟约的关系,西国主动放弃了汾州许多地区的所有权,我担心楚人从中作梗,”苏暮槿道,“你想,西国没了长城,只靠东西绵延不长的汾西河是挡不住西边的楚国和东边的坚国的——”苏暮槿这么着,脑中也同时在勾勒地图。
汾西河以北成了公共领域,那岂不意味着——“这样一来……”苏暮槿边边思考,谨慎而细致地整理思路,她的青眉轻聚,白齿咬唇,犹犹而道,“我记得放弃汾州地区的主权是楚人最先提出的。”
“那他们的目的是借此进攻西国?”
“不、不对,”苏暮槿摇头道,“汾州大开,可汾西河加上青州的各城同样能组成防线,楚军还是没法轻易攻打西国。由此观之,他们的意图已是非常之明确——想借汾州之道直接东征,进攻坚国!”
没错,这样的思路没有任何问题。楚人从西向东进攻坚国,虽然南面就是西国,但凭居仁公仁德保守之政策,楚饶军队不会受到西国的任何威胁,相反,他们可大张旗鼓地攻打坚国。把坚国占领,整个长城以北就完全落入楚饶手里。虽那边的土大都贫瘠、不易养人,可还是有河套那块富饶之土,而且,对身为游民的楚人而言,算不上多糟糕的环境。
笪千潭听闻她这么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就算知道了也无计可施……”他有些悲观地道,“我在西国周游许多年,清楚居仁公的性格,他不会对此事有多大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