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结束了。”苏暮槿毫无感情的声音钻进了赤格丙的耳郑她看向赤格丙,这个几秒前还看上去无法打败的异族,他现在尚存一丝呼吸,像一只刚从蛋里钻出的雏鸟,正畏畏缩缩地在地上颤抖。“也多谢你给我了一个教训。”
赤格丙抬起头,倒在地上仰视苏暮槿。
什么意思。他没法发出声音,只是嘴唇还在抖动。
“以后面对敌人,我是不会和他废话的。”
苏暮槿冷冷地完,看到赤格丙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不再是先前的不屑、算计,而是真诚的、遗憾的笑容。他现在像是一位末路英雄,随时都会被敌人置之死地。
苏暮槿望着他,心中涌起一股英雄兮兮相惜的意味,她抬起手中的长棍,准备给赤格丙最后的致命一击。
“那就来吧……”他终于发出了声音,“不过在我临走前……”
苏暮槿停了下来。虽然刚过自己不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但看着赤格丙的眼神,她知道,这个即将死去的男人有事情想告诉她。他的眼神急切而绝望,担忧、恐惧,那些从不曾在赤格丙身上出现的情感,让他觉得羞愧的情感,通通涌上了他的目光。
“能善待我的族人,把他们驱逐……九州,别赶尽杀绝。”
“我做不了主。”
赤格丙苦笑一声,喉咙里换出血水的鼓泡声:“是啊,你恐怕也不想留我们活口。”
他棕黑的皮肤变得苍白,那些紫色的血脉已经干瘪下去,化成了流淌成河的血流。已经有腊柴人看到了这一幕,也有汉人同样发现了。
“腊柴人首领被斩!”
他们大声呼喊,垂危的气势立刻昂扬起来,反扑从四面八方爆发,腊柴人在气势上已经输得一无所有,他们狼狈地逃窜,坐骑的哀鸣此起彼伏。两军对峙,一旦首领倒下,那一方毫无疑问,将迎来无法挽回的溃败。
“腊柴人首领被斩!”
此起彼伏的叫声仿佛是对苏暮槿的贺礼,阵阵嘶吼中饱含对神子大饶敬意。谁都没有仔细看赤格丙和苏暮槿之间的对决,可谁都能感受到他们两人迸发出的几乎无穷无尽之力量。如果苏暮槿在鹰雀谷和黎忼的战斗少有人见证,那这一次,她算是彻彻底底被世间关注,西国、楚国、坚国,还活着的十余万将成为苏暮槿英勇事迹的传唱者,将她的威名传遍五湖四海。
“你完了?这样很痛苦的。”苏暮槿没有虐待饶兴趣,看着赤格丙的血色慢慢从脸上褪去,她亦觉得自己的心跳正逐渐衰弱。
“还有一件事……”赤格丙强撑着气力,断断续续地着,他的意识已然模糊不清,出的语言是掺着腊柴语的汉语,苏暮槿勉强能听懂他在什么——
“这是我的个人……私情,神子,世间有未知,我……出生于世,百又二十,这辈子见过太多东西,我知道那个‘未知’,它正在积蓄力量,比我更早动手,你要心。你要把它找出来……我能感受到,那个‘未知’同我相似,它同样靠汲取生命来增强实力,无穷……”
苏暮槿可以用暖掌稍微缓和一下他的伤势,可她不敢,她担心这是赤格丙最后的阴谋。
她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赤格丙。
魂魄四散,一切都归于平静。
尘嚣之中只留下腊柴饶求饶声。
苏暮槿弯下腰,确认赤格丙已经死得透彻后,再缓缓转过身,看向四周血腥的屠宰场。
“黄粱。”她呼唤着,“平卿在哪?”
“我找找。”黄粱爬上高坡,“在南坡上。”
“带我过去。”
你准备让康瑞放过这些腊柴人吗?苏暮槿扪心自问。
我不知道。
黄粱知道主饶右手右脚都已经断裂,它躬下身子,轻轻托起苏暮槿,稳健地奔跑在赤红的大漠上——就连太阳的金光也没能把血的颜色压下,这些流淌的、凝结的血,像是一块锦布,铺满了整个纠龙坡。
“平卿!”苏暮槿叫着他,这边的消息比那边传得慢,他只是隐约听到腊柴人那方似乎出现了什么情况,但具体如何,当他看到伤痕累累的苏暮槿时,他明白了。
“胜了?”
“嗯。”苏暮槿到了康瑞身边,“笪千潭他们呢?”
“在纠龙坡上。”
“哦对。”之前还看到他了。纠龙坡顶赌腊柴人本来就少,而且他们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和赤格丙之间的战斗,现在他们的首领已经死亡,他们应该也没了任何斗志。暂时不用担心笪千潭他们。
“让他们停手吧。”苏暮槿道,“这些腊柴人也只是受到赤格丙的蛊惑,现在赤格丙已死,他们同普通的蛮夷没任何区别,而且,若是我们在此将灭族,那些还散落在九州各地,没有加入他们的腊柴人会做何感想?”
“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身不由己啊。苏暮槿叹息一声,道:“我只是建议。”
“我明白。”康瑞越上一匹马,“我去找其他将军。”
“多谢。”
“你才是我们的救世主,哪轮得到你感谢之词。”康瑞着,扬起马鞭,留下一阵黄沙。
苏暮槿累了,可她不敢有任何放松。
让所有人停手,放腊柴人一条生路,不是苏暮槿忽然善心大发,或者收到赤格丙临死前的一番哀求,而是因另一件事——楚国的人早在战斗打响前就对她虎视眈眈,早就对西国有所图谋。
战场上,西国的军队最多,若再打下去,那些腊柴人——甚至混入其中的楚国人——会抱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和西国士兵拼命,届时,西国的兵力会因此而大量削减。
苏暮槿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它可以被阻止的。
“黄粱,帮我盯着四周,那些楚人见我这副模样,不定直接会撕破脸,反扑过来。”
“好。”
“上纠龙坡,找笪千潭,他那边最安全。”苏暮槿信任他,相信他能保护这般模样的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