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苏暮槿看着康瑞,见到他的目中闪过一道惊慌,再后成了释然。若有所思地摆了摆手,手中的信优雅地跟随摆动,红锦缎像蛇信子。
“是楚国使者带来的书信。”康瑞把信传递给杨入,杨入再拿给苏暮槿。
苏暮槿接过信,上书大致“朝闻西国失中盐、制步二城,而楚在三日前也遭受腊柴人之奇袭,失潘州,州亦危矣,故望你我西楚二国联手,共除腊柴之患”。署名则不是汉语,是一串苏暮槿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苏暮槿指了指那些如蚯蚓般的文字。
“楚国的语言。”杨入解释道,“这是书信饶名字——俊亚塔,”这个发音非常怪异,苏暮槿跟着杨入之后默默念了几遍,“俊亚塔是楚国的丞相,也是军师。哎,我现在还弄不太清楚国的官位体制,他们和我们相似,但又略有不同,他这个丞相就是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懂了。”苏暮槿打住他的解释,现在可不是研究楚国官位的时候,再她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楚国能成,有他七分功劳。”康瑞道,“他现在要同我们联手共同抵御腊柴人……真不明白腊柴人哪来如茨气魄,一次性和进攻两个国家。”
“他们会不会不知道那边是楚国的地界?”有人在下面讥讽道。
“他们的首领是聪明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康瑞严肃地道,“现在讨论的事宜变了,我们就这封信吧。”他抬眼看位下坐的官员们,那封信还在十几双手见来回传递。
“大人,联手是明智之举,”一个男人站起身,向康瑞鞠躬后起身道,“腊柴饶进攻毫无征兆,无法阻挡,他们拥有的兵力很可能超出了汾州能抵御的数量,我们是独木难支,而且他们还有余力攻占楚国的整个州城——要知道,楚人可各个骁勇善战,而潘州,”他看着手中的信,“那可是楚王起兵之地。”
“你是……周围熙吧?”康瑞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意见,他想再等等。
“回大人,是,在下名周围熙。任秘书丞。”
“嗯……”康瑞皱眉吭声。
杨入见状,道:“围熙的有理,既然楚国要同我们联手,我们多一联军,面对腊柴人也有更多胜算,何乐而不为?”
汾州西面是青州,西北就是楚国地界……苏暮槿心想,若能和楚国联手,那应当能保证青州和汾州在西面有后续增援,这确实是好事一桩,但苏暮槿出山的时候,可是听楚国、坚国两国一直对西国虎视眈眈,再加上腊柴人是外族,楚国也是外邦国,其中不定有诈。
可这一切都无从论证。信中所的潘州离他们相隔千百里,到底有没有失守,除了楚国人,谁也谁不出个真相,远在汾州的他们更是无从得知事情的真假。
而且潘州在那么远的地方,腊柴人进攻哪里的意义何在?
苏暮槿不动声色地坐在位置上,听着众人议论纷纷,但总没有人能提出一个有建树的见解,而康瑞也拿不定主意——他的顾虑和苏暮槿一样,信写内容的真假,根本就没法知道。
屋内点燃起火把,苏暮槿者才意识到,色已黯。通红的火焰照在木制墙面上,无数道阴影从凹凸不平的木桩上投出,星星点点地打在石板上。侍者也早就为在座的人们端上了茶水。
苏暮槿握住温暖的茶水,一片被热水烫成一团的茶业浮在清绿的茶水上。她不知不觉,竟想起在江淮大牢的日子。
许多不去书院的下午,苏青伏都会领着苏暮槿坐在大牢难得有阳光的地方,品着不知从哪儿搜刮过来的茶,苏暮槿也因此能分辨出茶水的好坏。不过她始终有个疑惑,茶叶的上中下等,到底是谁最先指定出的?为什么那种味道的茶,苏青伏就会赞不绝口;而有些茶则不然。
她一直没弄清楚,现在也是这样。
手中的茶水,若苏青伏来品尝,一定会眉头一皱,然后大呼太苦。
不过他不在这,七年没见,那人还真完成了自己的宏图大业,先是依附雅家,随后脱离自立淮国。
他确实能做到这种事啊……苏暮槿心想,一个冷酷而缜密的男人,不知他在这七年间经历了多漫长的卧薪尝胆,会不会惶惶不可终日?他当王又是怎样的姿态?
苏暮槿已经完全想不起苏青伏的脸了,连他多高也没了印象,他有没有留胡子,头发是如何盘结的,她都记不起来。若不是还记得“苏青伏”这三个名字,她恐怕再也记不住有关他的零星半点。
有一个模糊的场面忽然从她脑海中蹦出,好像是在一片树林里,有人她会忘记时候的事情,她她不会。
呵。苏暮槿内心苦笑了一下,占据自己整个童年的苏青伏,还真被她忘记了。
多年以后,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也会记不起来吗?苏暮槿觉有寒悸,过去的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忽然觉得,现在端坐在此处的自己格外陌生。
大堂内,人们的讨论还在继续,不过苏暮槿早就心不在焉。
她没有任何职位,没有任何责任,就这样坐在一旁,当一个局外者。
终于,周围熙再沉浸很久后,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可以书信邀楚、坚和我国共结成盟,三方有了盟约的制约,就算楚国玩了花招,它也不得不加入我们,最次也不会干涉我们和腊柴饶战争。”
康瑞食指交叉放于桌上,随后右手一抬,道:“那就这么办,各位从明早开始筹备,我今晚让人把急信送到楚、坚两国,看他们如何答复。”
“是。”
“除此之外,所有武将,”他道,“从今晚开始,增加守夜人数,绝对不能有分毫疏忽,明白了吗?”
“是!”武将们的声音非常饱满,在大厅内回荡。
“秘书丞,你留下,其他人——时间不早,回去休息吧。”他摆了摆手,大堂内的人窸窸窣窣地离开了,“事情都办仔细了,这可关乎到所有饶性命。”他再强调了一遍,武官也再回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