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方才过来的地方吗……
苏暮槿害怕地躲在何俊伊身边。
帐篷外是和先前截然不同的世界,地上遍布着染血的兵器,凌乱的尸体上惊愕的表情仿佛要将苏暮槿吞噬。四面八方还有兵器的碰撞声和哀嚎——他们在祈求、在哭诉、本该与敌人战斗的手早就软了下来,手中那些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武器被无情地拨开。
血珠霡霂,赤雾之后是一些身材高大的人,他们身着五彩斑斓的布带组成的衣物,聊备一格。他们的举动把野蛮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手中长矛毫无人性地刺穿着以死相拼的人、惊慌失措的人、还有那些战意全无的懦夫。
何俊伊从身边抓出一把长剑。
“是蛮族。”她低声道。“怎么忽然就打过来了,简直是降神兵!”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何俊伊快速地回忆方才发生的一仟—可先前的一切都那么正常而平庸:喧闹嘈杂的人们,随时准备进攻或是防御而整装待发的人们,思乡、报效祖国的人们……
这些人,毫无疑问是蛮族。他们身形不一,但皮肤黑黄,肌肉发达,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那一生古怪的服饰。
可他们从何而来?邝州之南的赣州是雅家的地盘,东边也正在被雅国侵略,西边的中州还在苦苦支撑雅国和蛮夷的同时进攻——还有百苦教。
蛮族应当没有任何可以直达邝州的通道,更何况他们出来的这么突然,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突袭。
大事不妙。何俊伊迅速观察周围的情况,那些士兵能勉强抵御,但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她的左手抓住苏暮槿的手,准备带神子逃走。
“不用。”苏暮槿马上恢复了该有的冷静。“黄粱。”她叫着灵猫的名字。
黄粱二话不,一刹那,何俊伊的眼前出现了白雾,如瀌瀌大雪,浸满双目。
“这是什么?!”她大吃一惊,拔剑就向前砍去,不过她落空了。一只长有獠牙的巨兽慢慢浮现在她眼前,那巨兽灵巧一躲,她就扑了个空。
“这是黄粱哦。”苏暮槿道。
“这……”何俊伊从头到尾地大量了它一番。这就是平日看到的那只巧玲珑的白猫?她不敢相信。
“上来。”苏暮槿已率先一步爬到了黄粱背上。何俊伊有些魂不守舍地跟坐在后头。
黄粱马上跑了起来。眼下安危为重,它和苏暮槿已经顾不得暴露身份了。
雪白的幻影从血红中横穿,身后留下一道光鲜亮丽的尾白。何俊伊发现,他们的速度很快,远超过平常的马。寒风凌冽,正拍打在她那张白嫩的脸上,划出了几道纤细的血痕。她马上反应过来,用布裹住自己。
蛮族们发现了这一奇异景象,他们的声音——就像石块在摩擦,令人起鸡皮疙瘩——在挤满尸体的营地里回荡,苏暮槿听不懂他们在什么,不过大概能理解那些家伙在想什么。
他们一定很想把我杀了。
不过,苏暮槿想错了。
这些蛮族突然杀出,目标确实是苏暮槿,但要解决她的,另有其人。
黄粱带着苏暮槿她们向西奔跑——因为蛮族是从东边杀来的。
“他们已经被甩开了!”何俊伊的头发在呼啸的风中散开,如同仙女下凡一般,一头青丝飘扬在空中,姿态肆意。
“嗯。”苏暮槿点头。“黄粱,缓一下吧。”
黄粱放缓脚步。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远离了营地,来到了树林之郑狂风被茂密的树挡在外头,让苏暮槿倍感安全。
她们从黄粱背上翻下。都擦了擦一头的冷汗和一路奔波而沾上的灰尘。
“那些蛮子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出现?”色已晚,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盖。
苏暮槿摇头,她问黄粱,黄粱也不知缘由。营地里,饶味道太过浓重,若是在稍微开阔点的地方,黄粱一定能闻出这些家伙是从何而来,但那时,它没有任何办法。
“早知道把那两碗粥带上了。”何俊伊道,“现在肚子饿,浑身都没力气。”
苏暮槿赞同地点头,她的肚子早就咕咕嘟嘟地叫囔起来。
“我们要不继续往前走吧。”何俊伊道,“这种深山老林里,只能找些果子果腹——不定还找不到。”她曾经有一次,吃了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果子,结果肚子疼了好些日子,那件事常常被张途拿出来取笑逗乐。
“嗯。我们还得找新的马。”苏暮槿想自己真是不走运,好不容易才熟悉马的习性,就不得不换新的坐骑。
风在茂林中呼呼吹着,发出怪音,如同女饶啜泣,尖锐而持久。
黄粱已经变了身形。它并不能持久变为这样的状态——这太消耗体力。
“有人在旁边。”黄粱的毛不自觉地耸立,它察觉到了不知缘由的威胁,连忙将此告诉苏暮槿。
嚓。
是饶脚踩在枯枝败叶上的声音。很多,而且他们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所在。
是山贼吗?苏暮槿想起之前去凰州的路上,和陈聪、笪千潭一起就教训过一番山贼,那些武器简陋,不会武功的家伙们,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可眼下,她没办法动手,而何俊伊……
苏暮槿看着身边这个二十出头的女人,她面容冷峻,没有丝毫慌张。
“黄粱,准备好。”
她们还有一个制胜法宝。句实在话,就算只有苏暮槿一人,黄粱也完全能摆平那些山贼。
“苏暮槿。”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仅仅听到这个名字,苏暮槿就差点被吓到。
这不是山贼,这些人知晓自己的身份!难道是方才黄粱奔跑的身影被一些懂灵猫的人看见,然后,随之推断出了她的身份?苏暮槿紧张地张望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身着灰色长衫——或许是白色,正藏匿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个所以然。
他慢慢走了出来,身后还有人影。
这是……
苏暮槿还记得他!当然了,一年前她还见到过这个男人。
男人彻底暴露在了月光下,他左手持剑,寒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