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愣了愣,看到这两块玉简后,却是不由红了眼。
“他死的时候想来很痛苦,对你说过什么?”
“我见到的就是一具无头的尸体,你觉得一个没有头的人,能说出什么来?这两块玉简,是我在绘制相忘涧地图时,顺手捡到的。觉得他可怜,便将他埋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江婉将那壶酒一口气尽数喝光,眼角流下泪来,道:“他小时候真的很可爱,一直追在我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叫着。”
因为你的屁股太翘了……李道默默吐槽一句。
“叫着叫着,他就不见了,然后,他就长大了,我曾嫉妒过他,为何他就能接受那般的荣光,被人宠着,而比他强的我,却只能默默无闻?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孩子吗?呵呵……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是觉得从未如此的想念过他。”
江婉这样说着,擦了擦眼泪,将两块玉简收起来,说了声:“谢谢。”
她并不认为身为“半山门人”的李道,会贪图她家的秘笈,除了功法的排分性,还因为不在一个层次上。只觉得这是一种“赐予”,因此对李道感谢。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聊一聊那个叫江红尘的人,他又是个怎么个情况?”
听到这个问题,江婉长长一声叹息,颇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沉默片刻后,缓声说道:“江红尘,他出生旁枝,是旁枝的五叔养在外面的女人生的。”
“后来,那个女人死了,五叔便把他带了回来。因为他的天赋出众,五叔待他极好,一直努力的培养他。”
“但也因为他出生身的问题,家里不管是嫡脉还是旁支都看不起他,他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得到大家的认可。”
“可惜,他那样的身份,在江家堡那样的大家族里,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后来,他被分在我父亲手下做事。”
“因为他做事认真,天赋又好,我父亲对他极为器重,也因为这样的原因,我跟他的关系倒是颇为亲近。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无法改变族里人对江红尘歧视。”
“觉得他就是一个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是家族的耻辱。在他十五岁那年,父亲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
“那就是换一个身份,拜入万刀门,套取万刀门《万刀斩刀经》秘密,以供的家族研究其弱点的同时,打探对方的情报。”
“因为那个时候,纷州维持江家堡与万刀门之间平衡的云氏,突然之间一夜崩塌,被万刀门吞并,没有了云氏,我们双方的关系就变得得十分紧张了。”
“我伯父与我父亲完全能够预见,等万刀门彻底消化云氏后,必定会对江家堡动手,因此需要提前为大战做好准备。”
“江红尘因为一直名声不显,又是私生子的身份,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因此父亲便派他去万刀门卧底。”
“父亲答应他,只要他完成了这次任务,回来后便让五叔将他过继到大房这边,收他为子,成为正真的江家嫡子,死后进族谱入祖坟。”
“甚至还给他改了名,叫做江尘,去掉中间的‘红’字,便是对他身份的认可提升,这也确实是江红尘极度渴望的。”
“事情很顺利,江红尘成功的打入万刀门,因为他的天赋出众,很快便擢升为刀铮的亲传弟子,并且待江红尘十分亲厚。”
“我们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当真喜不自胜,觉得事情的进展简直太顺利了,只要有江红尘潜伏在刀万门,那么,我江家堡就能从劣势翻转,板回一局来。”
说到这里,她长长叹了口气。
李道想了想,道:“事情如果太顺利,那就意味着不正常。”
江婉嗯了一声,道:“你说的没错,因为这一切都在刀铮的算计当中,江家堡能安排人去万刀门,那万刀门又有何不可?”
“虽然不能打入江家堡真正的核心,但即便是外围,也足够了解的一些情况了,正好,这个打入江家堡的人,就曾经见过江红尘。”
“并且还亲眼目睹过江红尘与其他江家子弟的一场冲突,对江红尘当时的表现记忆犹新,同样也记住了他私生子的身份。”
“而这一切,却是我们未曾料到的。所以说,其实在江红尘拜入万刀门的那一刻,刀铮便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并且,将计就计的开始倾力栽培他,起初对这一切,江红尘是十分疑惑的,因为刀铮对他实在太好了,好的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而同为亲传弟子的其他人,虽然刀铮对待他们也不错,但是远远没有达到江红尘的那种程度。”
“直到某一天,刀铮告诉了他‘答案’……”
……
两年前的某一个晚上。
江红尘正在练刀,夜色下,刀铮施施然走来。
“师尊!”
江红尘停下举动,向他施礼。
刀铮微微点头,目光慈爱而又柔和,似是看到了无限的希望:“本座以前是否告诉过你,你长的很像本座的一位故人。”
江红尘疑惑,不明所以问道:“什么人?”
刀铮仿佛陷入了回忆:“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本座魂牵梦系的女人,她叫夏文君。”
江红尘愣住了,因为刀铮所说“夏文君”,正是他母亲的名字。
接着,刀铮苍凉一叹,说道:“我与她相爱相知,但因为当年本门的局势复杂,各派系之间争斗不休。”
“又有外敌虎视眈眈,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我不敢将她接回本门,因此只能暂时将她安置在外面,等局势稳定后,再将她接回来,明媒正娶。”
“犹记得那是十九年前五月初三的傍晚,我去看她时,她告诉我,她怀孕了,当时的我欢喜异常,决定带着她返回本门,娶她为妻。”
“那时我已经被这样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但文君却是冷静的,她说如今局势不稳,她若是跟我回去的话会很危险,倒不如就先住在外面。”
“等孩子出生后,局面稳定下来再回去,她还说,她不在乎没名没份的带个孩子,也不在乎别人笑话她——她,真的是个好女子啊。”
“明理懂节,大丈夫得妻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然而没想到,在她快要临盆的时候,我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看她,却发现文君她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仿佛人间蒸发……”
听着这一切,江红尘完全懵了,五月初三,十九年前的五月!?算算自己的出生日期,是十八年前的二月……
他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可思议的看着刀铮!
难怪,难怪在他幼年的印象里,母亲与父亲总是一见面就将他打发出去,然后过不多久就开始吵架,原以为那是因为母亲是外宅,想要进江家大宅门的关系,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江红尘想了很多,也想了很远。
想到在江家受到的排斥与歧视,再看看如今对他如此温和而厚重的刀铮,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刀铮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几年前,你拜入本门,因为你长的像她,特别是眉目眼角,出于对文君的思念,我便破格将你收为亲传弟子。”
“后来,便命人去打探你的来历,查到你在七岁之前住在涌平江附近,同样也打听到,你的母亲便是夏文君,唉,儿啊,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
说到这里,刀铮老泪纵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