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造反吗,九族不用株连呢。”
在国子监被毛文龙折腾的够呛,每天不是拉弓射箭就是负重跑步的冒襄一边捏着自己的臂膀,一边低声问着吴中奇。
吴中奇则道:“造什么反,九族虽然不用株连,但是要流放啊,流放到苦寒之地,先被野兽吃一半,剩下一半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还不如都被杀了,更可怕的是,以后九族一旦扎根在那里,就算是名门望族也最终会沦落为乡村野户!”
“可如今这日子实在是让人受不了,连在国子监读个书都被如此折磨!”
冒襄不由得说了一句,且又道:“如今汝弼兄也和梅村兄一样,被流放到塞外苦寒之地,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下来。”
“客死他乡是一定的了,凄风苦雨的日子可不是人能过的,朝廷如今是变着法的,让我们这些文臣士子去苦寒之地教化蛮夷,美其名曰是要我们践行自己的理念,用圣人之教同化蛮夷,而为天下生民开启太平,以后这样的事只怕不少,还是谨慎些吧。”
吴中奇说道。
“唉!想必朝廷开疆辟土为的就是这么对付我们这些文士,逼我们去这些苦寒之地,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冒襄不禁捏紧着拳头说道。
“集合!闲聊什么呢,现在临时加一个劳动课,集体代替环卫工打扫宣武门外大街和崇文门外大街,所有国子监学生都跟我走,你们有国子监生在宣武门外大街羞辱环卫工,陛下谕旨,严斥国子监的教育不够,要求国子监所有师生去上这节劳动课,以做惩戒!”
毛文龙这时候走了过来,朝冒襄和吴中奇等国子监士子喝道。
“劳动课?别的国子监监生羞辱环卫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陛下这样处置不公!”
冒襄不由得抱怨了一句。
“走吧,还好只是在京师上劳动课,没让我们去塞外上劳动课,现在朝廷改了问刑条例,只要是汉人,无论是什么低贱职业的人,都一样尊贵,反而一些外邦贵族还不如一些汉人中的贱民呢!说是汉化程度越高,才越当被朝廷优待。”
冒襄先站起身来。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论什么汉化程度,应该论血统、论文化素养才对,我吴门几代官宦出身,凭什么要跟一累世皆农户的平民一样,他一平民又凭什么跟我吴家一样的优待!另外,本国之贱民,又凭什么高贵于人家什么黄金家族的子孙、什么幕府将军的子孙。”
吴中奇说道。
“这还不是因为我大明皇室出自于流寇之后,不然,若论血统的话,他凤阳一流寇之后,有何资格为天下贵胄?”
冒襄说着就讥笑起来。
“也对!所以本朝对血统从未加半点重视,甚至不如泰西之国!西洋诸番尚论血统,而不与贱民结亲,反倒是我华夏之君不伦不类,每每选妃只选贱民之女,故而,所出之君多为不称职者!”
吴中奇附和道。
冒襄点点头,道:“尤其是如今这位,对士子刻薄寡恩,如今更是让我等士子做贱民之事,还美其名曰劳动课!这是上课?这分明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还有外虏的贵族,也都被其侮辱,听说鞑靼科尔沁部许多贵族如今还在大宁一带服役,每天都有被折磨致死的。”
“唉,国已非国,文已非文,太阳何在,以至于吾辈难寻光明。”
冒襄说完就又感叹了一句。
不过,冒襄等国子监生再怎么心存不满,也还是只能乖乖的领了扫帚,来了宣武门外大街,着儒巾青衫,在众目睽睽之下,扫着大街。
眼下已是盛夏,虽说京师是北方,但还是有些热的。
所以,没多久冒襄等人就难受的很,挥汗如雨起来。
而也因此,这些国子监生的内心也就更加的不满。
“让开!让开!”
可在这时,正巧倭人坐在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其马车前的车夫还大声呵斥着沿途的人。
但这时候,一叫唐有山的汉人正坐着一辆马车从对面而来。
这倭人所乘的马车不得不立即停了下来。
然后,这倭人的车夫和车上的两武士就跳下了车,并来到了唐有山这里。
接着,两武士就把唐有山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唐有山正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倭人的车夫就已扇了唐有山一巴掌,然后来了一句“八嘎”,接着就叱问道:“怎么不让开!”
唐有山不由得捂着脸:“没,没来得及反应。”
“八嘎!”
这车夫又扇了一巴掌,骂了一句。
然后,五城兵马司的人走了来,且其指挥薛和先把那倭人的车夫拉了过来,喝问道:“谁让你们在这里如此跑车的,他娘的,知不知道规矩,害得老子带兄弟们追了一路,你他娘的可算是停下来了。”
这倭人车夫见是官府的人开始连忙点头哈腰的认错。
“车扣下,到时候来五城兵马司衙门来取。”
薛和见此也没为难这车夫,只按规矩处理了起来。
但这时候,那倭人着急了起来,用蹩脚的汉语喊道:“抱歉,我们有急事要办,可否不交车?”
“不行,朝廷律令不能违背,内城马车超速都得扣押,然后拿钱赎车。”
薛和回道。
“行的!他们是外宾,理当礼待!”
这时候,冒襄喊了一句。
“没错!”
吴中奇也附和了起来,然后向衣着华丽的这年轻倭人拱手问:“阁下是。”
“家父是萨摩藩大名……”
这倭人回道。
冒襄想到自己正和吴中奇之前谈及血统的事来,不由得道:“这是倭人贵族,更得礼待。”
薛和看向了冒襄等人:“你们这些士子管什么闲事,这里有你们说话的份?”
“怎么没有,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当关心。”
冒襄回道。
“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候,巡城御史张四知乘轿而来,并下了轿子问了起来。
而这时候,冒襄先疾步走了来,向张四知说明了事情经过。
吴中奇也不愿意放过这么个巴结官僚的机会,也跟了来附和道:“没错,被这男子所乘车给拦住的这位倭人乃是萨摩藩大名之公子,乃倭人贵公子,按礼当善待,但薛指挥执意要扣押其车,还请风宪官明鉴。”
张四知看了唐有山一眼,见其还能坐得起车,便知道其家境可能不错,而如今出了争执也只捂着脸,一脸惊慌,便也笃定这人没什么背景,且应该生的老实,也就起了敲诈其钱财之心,再加上他也有意袒护明显更加富贵的这个倭国大名之子也就对薛指挥训斥道:
“本官不是说过吗,外番犯事,能不抓就不抓,能不冒犯就不冒犯,最多提醒一下就完了,把事情闹大了怎么办,你来收拾吗?”
五城兵马司是受巡城御史节制的。
所以,薛和算是这张御史的手下,也就只得回道:“是!”
“把车还给这位倭人公子,另外,把这个刁民拿下!”
张四知说着就指向了唐有山。
唐有山不禁大为惊愕:“官爷,小民,小民没犯什么错啊?”
“谁让你在这里坐马车的?你一贱民,有何资格在这内城乘车,即便乘车为何见了外使之车不避让?”
张四知问着就喝令道:“带走!把马车也扣了!”
“是!”
薛和只得让人带走了唐有山。
唐有山只得不停地喊着冤枉。
冒襄因此忙作揖道:“官爷英明!”
吴中奇也跟着作揖,一脸谄笑道:“官爷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