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比体验过最疼的疼痛还要强烈上千万倍的疼痛在灵魂中涌现,庞大的记忆浪潮宛如风暴一般地将周尘吞没。
他在记忆风暴的中心永无止境地向下坠落,一幕幕回忆在眼前重现。
迟来的真相、别无选择的绝望、虚妄的希冀、荒诞的苦难者、无人知晓的孤守者、后知后觉的遗憾、无法赶赴的约定、无能为力的不甘……燃烧的城市、崩塌的秩序、染血的街道、哀嚎的人群……恐惧、绝望、悔恨、遗憾、还有那些无力挽回的悲剧。
数不清的记忆宛如一把把刀子般狠狠刺入心脏,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和窒息感。
自己想要改变这一切,在世界分崩离析的那一刻,背负着无尽的遗憾与逝者们的意志,自己许下了想要挽救这一切的愿望,于是一切重头再来,可一些东西仿佛是命中注定了一样,即使再来一次也无法改变,只能和最开始一样,无能为力地目睹惨剧发生。
“那就继续,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直到成功为止!”
在世界的哀鸣与动荡中,不甘的灵魂怒吼,随着奇迹的光芒绽放,他再一次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的结局都是失败,但每一次都没有退缩。
他在轮回中积累着经验、知识与能力,寻找着破局的方法,而同时悲剧不断在他眼前上演,血淋淋的现实一次次摧残着千疮百孔的灵魂,直到彻底麻木。
但麻木不意味着热血已凉,相反,坎坷和磨难化作了燃料与动力,驱使着他不断向前。
最终,他成功打破既定的结局,令世界迎来新生。
可其中的艰辛与苦难是常人想象不到的,也是难以承受的。记忆恢复,就相当于重新在经历一遍四十二次人生,那绝不是什么轻松写意的事情,而是充斥着黑暗的噩梦,过于惨烈,过于绝望。
“dc宇宙都没这么黑暗吧……”
周尘大口喘息,承受着超乎想象的痛苦,噩梦般的记忆如潮水冲击着理智,将他拉入癫狂的边缘,然而漫漫长夜中也存在着无数火焰与光亮。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人类的伟大就是勇气的伟大,精神与信念是如同火种一样能够相互传递的东西。在过去,他见过无数为了人类延续而英勇赴死的人,那些精神火种并没有熄灭,而是在他的灵魂中永燃,如今牺牲者们的伟大精神与意志化作最坚实的盾,守护着摇摇欲坠的理性。
还有在四十二次人生中不断追逐并最终得到的幸福与爱情,那些温馨的美好化作最坚定的锚,牢牢维持着理智。
很快,疯狂与理智的拉锯战进入尾声,周尘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清明,完成了过往记忆的融合,没有任何排异反应,因为那本就是他自己的经历。
“好不容易拯救了世界,获得了幸福,岂能让你们毁掉。”周尘低语。
骤然间。
动荡的战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所有神只愕然抬头,看到有晶莹绚烂的幻光亮起,刺破黑暗,无以计数的光芒在深渊中升起,化作璀璨的漫天星辰,自运转间留下闪耀的轨迹。
扭曲之主尸骸的“本能”散发出狂暴波动,接连猛攻,在弑神之刃上打出了道道裂隙,而战神早已喋血,神躯之上遍布伤痕,金色的血液四溅。
突然,一道绚烂的辉光降下,战神受到的伤势尽数痊愈,崩裂的弑神之刃也重铸如新,并且还有一股强大的神力加持在祂的身上。
战神挥剑,在奇迹之光的加持下爆发出无可匹敌的伟力,锋锐的剑光杀气凛然,生生将扭曲之主尸骸“本能”所化的晦暗风暴斩成两截。
“真神?”战神惊疑。
不仅是祂,包括地狱之王们在内的所有神只都惊住了,只因周尘不讲道理的一步登天,从五阶巅峰直接登神!
不可……思议。
“旧纪元时期我就已经是半神,恢复记忆自然会恢复位阶。”
周尘头顶浮现庄严的奇迹冠冕,眸光肃冷,“当年我准备了登神仪式,在死亡的同时完成了仪式。”
在四十二场人生里,他把奇迹权柄研究了个透彻,制定出了登神仪式,想要当做破局的方法,虽然最后没用上,但仪式是确确实实的完成了。
——创造一场足够盛大的奇迹。
将世界从既定毁灭中挽救的那一刻,仪式就已经圆满,随着前世记忆复苏,被斩断的因果也随之复原,于是,他成为了奇迹的化身。
“消散吧。”
周尘看向扭曲之主的“本能”,随着绚烂的奇迹之光绽放,那一缕“本能”不再狂暴,变得迟缓呆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只是刹那,晦暗风暴便彻底消散无形。
奇迹无所不能,即便是秩序之神与扭曲之主都在追逐这股力量,然而祂们至死也没能寻到奇迹之光,所以扭曲之主尸骸中复苏的一缕“本能”在见到奇迹权柄后才会如此疯狂。
——周尘猜测,也许秩序之神和扭曲之主的最终决战就是为了争夺奇迹之光而进行,虽然没有证据,但成为奇迹化身后,他本能地有了这种直觉。
“现在,让我们做个了断吧。”
无穷的神性与奇迹光彩在周尘手中汇聚,与天穹中运行的星辰呼应,在耀眼辉光的照耀下,战场中的无数死亡被挽回,而深渊则如同薪柴般被点燃,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一座座炼狱迎来分崩离析。
轰!
在燃烧的地狱里,最后的神战爆发了,而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八位深渊王者与失乐园真神被尽数击杀,即便是与人世密不可分、无法被彻底杀死的深渊之神,也在奇迹的运行下迎来了彻底的灭亡。
天穹中,宛如奇迹般美好的漫天星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似陨星般坠落的地狱,在燃烧中崩溃,像是一场罕见的浩瀚流星雨。
战场上,无以计数的深渊大军在神性辉光中蒸发湮灭,天地间忽然变得死寂,再无杂响。
有风吹过,卷起满地尘埃,飘向深渊的最深处。
战争结束了。
·
·
倾世之战结束后的第五天,深渊探查部发来报告,超过百分之四十的深渊区域都在倾世之战中迎来了毁灭,五阶及以上的深渊强者尽数死亡,如今深渊彻底没有了反扑的能力。
在确定这一点后,群星会发动了最后的进攻,彻底覆灭了深渊,不过“深渊本身”并没有被毁掉,那是扭曲之主的尸骸演变而成的产物,和秩序之神的骸骨一样,有着不朽的特性,至少现在群星会还没办法将其摧毁。
“呼……终于都搞定了。”
会议室里,张涛签完最后一份文件,长出了一口气,他靠在椅背上思索片刻,“要不给大家放几天假?”
“放假?放什么假,深渊里可是还有数之不尽的宝藏等待我们去挖掘……而且没了深渊这个威胁,星际拓荒计划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还有对平行宇宙的观测计划……”上了年纪的“一号”喋喋不休地数着堆积任务。
张涛捏了捏眉心,根本不跟他废话:“传我命令,全体轮流放假三天,月末举行庆功宴……嗯,对了,当时员工入职的时候是不是说每个月八天假来着?现在可以开始实行了。”
会议结束后,张涛来到了第一区的秘密实验室。
实验室正中央的玻璃容器里,是一本翻开的书籍。
——a-004·万界书。
从失乐园手上缴获到的。
令研究人员们感到奇怪的是,在原本的情报里,万界书只有七张书页具有内容,记录着通往七个平行宇宙的通道,然而现在具有内容的书页就只剩下六个,有一个平行宇宙消失了。
更加奇怪的是,在对万界书展开研究后不久,书里原本空白的十几张书页上忽然出现内容,又多出了通往十几个平行宇宙的道路。
“周尘进过万界书,去过几个平行宇宙,应该知道点什么,他人呢?”张涛问。
“战后第三天就联系不上了。”
“他女友……们呢?”
“一样。”
张涛沉吟片刻:“那就让他先度几天的假吧,过段时间再联系他。
星际拓荒计划呢?”
“已经开始模拟验算,下个月就能进行第一次长距离航行。”
张涛颔首。
在解决深渊这个心腹大患后,人类终于能迈向无垠星空,乃至更加浩瀚的平行宇宙。
新的世界,新的时代,新的纪元,即将开始。
·
·
轻风卷着白云,蓝天中回荡着海鸥的鸣叫,潮起又潮落。
金黄色的沙滩上,黎曦夜正在打沙滩排球,但双方的阵容非常诡异。
一人,一猫,一狗,一狼。
人是黎曦夜,猫是小橘,狗是狗子,狼则大有来头,是狗子的女朋友——美洲常青藤的五阶加冕之王:魔狼·芬里尔。
虽然在血统上,哈士奇和狼貌似比较接近,但这一对怎么看都觉得很怪。
艾琳在和唐凌堆沙堡玩,她们堆的不是小孩子那种粗糙简陋一碰就碎的沙堡,而是有模有样的城堡,甚至还用沙子捏出了沙兵、沙坦克乃至沙飞机,来了场沙滩战争。
姜澈则与周尘躺在沙滩椅上喝着椰汁,笑看众人打闹嬉戏。
阳光明媚,一切都那么的宁静美好。
“这他妈才是人生啊。”周尘悠悠感慨。
自己废了那么大劲,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夜晚。
繁星璀璨,沙滩上燃烧起了篝火。
周尘负责烤串,他看着燃烧的火焰,忍不住怔怔出神。
“你在想什么?”黎曦夜突然凑了过来。
“这一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现在想想,真的很感慨……不知道未来又会发生些什么。”周尘有些惆怅。
“还没到凌晨网抑云时间,怎么就emo了呢。”黎曦夜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现在的你不是孤身一人了,不用再感到迷茫,无论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会陪你走下去。”
“好啊,你们不干活竟然躲在这里偷情!”唐凌愤愤不平的声音传来,俯身猛亲了周尘一口。
“我也要我也要!”艾琳看到之后不乐意了,也凑了过来。
最后,周尘看向姜澈。
“幼稚。”姜澈平静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来嘛。”周尘招呼。
“不。”
“来嘛,别害羞。”
“我不!”
“就一次,来嘛,我让其他人转过身去总行了吧。”
“……”几经拉扯,姜澈最后还是妥协了。
营地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声笑语。
篝火噼啪燃烧,晚饭也已经准备好了。
在开吃前,周尘举起酒杯:
“敬……未来。”
众人碰杯:“敬未来。”
欢笑声在夜空中回荡,飘向更加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