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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带着他们来到一个高级炼器室,用一张阵牌打开门前的防御阵。
“我们的炼器室都布有防御阵,里面是密封的,你们不用担心在炼器之时会有人闯进去打扰,也不用担心会泄露隐私……”
打开防御阵后,接着管事推开炼器室的扇门。
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那热浪与寻常的火焰不同,带着一种焦灼的气息,仿佛能将人的血肉都烤干。
不说没见过异火的燕同归,就是胡家三兄妹也不禁露出惊异之色。
胡振堂兄妹虽说是凌谷药宗的医修,但他们还真没怎么见过异火,光只是稍稍接触,便能感觉到异火可怕的威力,而且这异火的品级还只是玄级。
他们没有跟进去,而是在门口看了看。
炼器室很大,中央挖了一个沟渠,沟渠旁有一个与地面相连的炼器炉,此时正用一个特殊的罩子罩住炼器炉,那股焦灼可怕的热量,就是从炼器炉中溢散出来的。
看过炼器室后,胡家兄妹便告辞离开。
胡振婉说:“阿透,等你们出来,我们一起去拍卖会。”
“好啊。”姬透朝她笑了笑。
燕同归问:“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
“你能帮什么忙?”姬透有些哭笑不得,“不用,你这段时间就和振婉他们在城里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燕同归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道:“那行,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送走这些人,姬透将炼器室关上。
“小师弟,你要留在这里?”她转头问留下来的男人,“其实不用你特地留下来陪我的。”
厉引危淡淡地嗯一声,“我帮你。”
比起以前是符修的小师姐,他觉得自己的炼器水平更高一些,作为一名剑修,为了自己的剑,需要了解炼器的知识,至少在本命剑有所损耗时,要懂得如何维护、炼造。
姬透觉得有道理,她对炼器还真是不在行。
只是不管是石棺还是乌神木,都不好找炼器师帮忙,这两种东西容易徒增麻烦,自己动手比较好。
姬透将乌神木和石棺一起取出来。
小怪物和五只噬阵虫纷纷跑出来,只要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它们似乎都挺喜欢出来活动的,姬透也没拘着他们,将一些灵果摆在地上,让噬阵虫吃。
接着,她一掌拍开前方的炼器炉的盖子。
在盖子飞起时,一缕幽蓝的火焰从炉中窜起,瞬间整个室内的温度迅速升高,一股极其可怕的高温在室内弥漫,小怪物和噬阵虫都有些受不了,赶紧辙回灵兽袋里。
再不撤回去,它们就要变成虫干了。
厉引危的额头很快就沁出细密的汗珠子,汗水沾湿他的白衣。
只有姬透依然清清爽爽的,这异火的高温对她的影响并不大。
她能感觉到异火的灼热,却不并畏惧它,甚至觉得身体能承受这股炙烈的温度。
厉引危将那截乌沉木投入炼器炉中。
幽蓝的火舌舔上漆黑的神木,厉引危小心地控制着它,能感觉到这截神木在异火中有所变化,渐渐地软化。
看到这幕,姬透有些高兴,“看来蚀心火能炼制它。”
厉引危一边控制异火中的乌神木,一边道:“这异火的等级还是低了些,若是天级异火,炼化的速度会更快。”
姬透摇头,“天级异火难得,可不是谁都舍得像黑水商行那样租出去的。”
不过这异火也算是黑水城的标志,想必很多炼器师都愿意不远千里而来,驻扎在这里,就是为了这缕异火。
这也是黑水商行的聪明之处。
在炼化的过程中,姬透没事干,和他絮絮叨叨地说话。
“先前我接到霍如茉的传讯,她说这次黑水商行拍卖会,她也会过来,得知我们也在,说是要将已经炼好的几件防御灵器给我们。”
厉引危安静地听着,神色冷淡。
姬透已经习惯他的冷漠,这世间很少有什么能让他动容的,那些不相干的人从来不会令他多看一眼。
不过她仍是习惯地和他聊天,就是挺唠叨的。
用了十天时间,终于将那截乌神木炼化。
也幸亏乌神木只有小小的一截,若是它的体积更大一些,就不止十天。
乌神木被炼化成一团黑色液体,在异火中翻滚,除了依然黑沉沉的色泽外,已经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更令人想不到,它原来是一截神木。
乌神木是阴属性的神木,它与寻常的神木不同,可以被异火炼化,能炼制成某些极阴的法器,也是邪修们的最爱。
这一小截的乌神木,已是十分难得。
“师姐,石棺。”厉引危开口,他用神识控制着那团黑色液体,专心致志,不敢稍有放松。
炼化神木需要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一旦有所松懈,便会功亏一篑。
姬透将石棺抛过去,投入炼器炉之中。
看到厉引危是如何借异火炼化乌神木后,她明白他留下来是对的,否则若是由她这个生手来,只怕无法保证最后会不会成功。
在厉引危将乌神木炼化而成的黑色液体融入石棺时,姬透接过这个融合的任务,让他去休息。
她专心地控制着两者,将之一点一点地融合。
这个过程让她有些吃力,只能咬牙撑着,甚至连手都不敢抖一下,生怕哪里不对,让它们融合失败。
黑色的液体爬上石棺,石棺表面的血色符纹渐渐地被黑色覆盖。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也是最难熬的,比炼化乌神木时更困难。
厉引危服下几颗补灵丹,补充灵力后,继续帮她一起融合。
两人的神识同时覆上那团黑色液体,效果比一个人更甚,也让姬透压力骤减。
如果是其他的修士,自然无法两人一起控制,神识具有排他性,不可能一起控制一样物体。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这世间最亲密、最信任的人,就算神识交汇,亦未觉得有什么。
当然,姬透觉得好像亲密了点儿,不过因为在紧急关头,她也没多想。
用了三天三夜,终于将乌神木与石棺融合。
原本灰色的、绘满血色符纹的石棺大变样,变成一具黑漆漆的石棺。
它安安静静地竖立在前方,散发一股诡异的气息,让人有种下一刻,石棺的棺盖就会飞起,恐怖的怪物从里面跳出来的错觉。
姬透打量片刻,问道:“小师弟,你觉得这口石棺是以前的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都不好看!”厉引危毫不犹豫地说。
他并不觉得一具石棺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她喜欢,这东西他早就扔了。
姬透被他噎了下,决定换个说法:“那你觉得它是现在看起来恐怖,还是以前看着恐怖?”
“都一样!”厉引危面无表情地说,“不管是灰色还是黑色,反正都是一口棺材。”
姬透无言以对。她好像有些明白小师弟对这口石棺的不喜,瞅着他说:“这东西还不是你找到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带着。”
这话自然有哄他的意思。
当时她从地宫醒来,身上除了衣物外,身无分文,连武器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力气奇大,便带上石棺当武器。
后来用着用着,就习惯了。
不然她一个正常的女修,难不成真的喜欢棺材?
厉引危神色微滞,迟疑地说:“是因为我找到的,所以你才会一直带着?”
“嗯,差不多吧。”她含糊地说。
男人默默地瞅着她,然后撇开脸,“算了,你喜欢就好。”
姬透眼尖,发现他耳尖微微泛起的一抹红,因他的皮肤苍白,这抹红显得格外的昳丽,教她忍不住多瞅几眼,心里有些乐。
小师弟这是害羞了吗?
明明看着就是个冰冷孤寡的,其实单纯又内敛,有时候挺好玩的。
石棺大变样后,它的某些功能也跟着变了。
说起来,这口石棺其实并不属于法器的一种,就算再缺根筋的人,也不会将法器炼制成棺材的样子,这口石棺是用阴离石所制,目的是为了养魂。
现在,它融入乌神木后,石棺依然不算是法器,却又具有法器的某些特征。
例如它超强的防御力。
阴离石是一种极为坚硬的异石,很难被破坏,现在融入同样坚硬的乌神木后,它的硬度更胜一成,防御性也更强。
姬透扛起石棺,发现它比以前重了不少,就算是现在的她,要扛起来竟然也有些困难。
她将石棺放下,石棺落地时,发出一道沉闷的笃声,地面微微颤动。
“不错。”她脸上露出笑容,颇为惊喜,“这东西拿来砸人挺好的。”
厉引危吃了颗补灵丹,依然是那副“师姐喜欢就好”的模样。
他心里暗忖,以这石棺现在的重量和硬度,只怕连元婴修士都能砸个稀巴烂吧,对上化神估计也没问题。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石棺也没什么,只要她觉得有用就行。
姬透将石棺收起,两人没在这里多作停留,一起离开炼器室。
因他们只用了十三天,姬透去找管事退了两万块灵石——就是这么小气,不能浪费。
两人在炼器室里待了十几天,没日没夜地干活,精神十分疲惫,决定先回租的那栋宅子休息。
两人刚回到,就见到坐在院子里的长衡尊者。
明明是个傀儡,不能吃不能喝,偏偏面前还摆一副沏茶的工具,他慢条斯理地沏着茶,茶香馥郁,灵气蕴然。
周围的花木叶子上隐约有茶渍,也不知道他泼了多少茶。
“哟,你们回来啦,过来喝杯茶呀。”他朝两人打招呼。
姬透应一声,拉着不怎么情愿的小师弟过去,坐到长衡尊者的对面。
长衡尊者唇角含笑,给他们倒了两杯茶。
“尊者,其他人呢?不在吗?”姬透边喝茶边问。
“都出去啦,好像是去见朋友。”长衡尊者随意地说,“真好啊,他们都还有朋友,本尊的朋友不是已经老死,估计就是一起飞升啦。”
时隔一万八千年,就算是大乘修士也活不了这么久。
姬透喝完茶,评论道:“您这茶,口感绵软,水沸太过,茶中的灵气流失大半。”
她虽然不擅茶艺,因为小师弟喜欢,从小到大经常喝小师弟泡的茶,倒也能评论得头头是道。
长衡尊者有些高兴,“小姑娘竟然也擅茶道?”
“不是我,擅长的是我师弟。”她指着旁边端着茶并未喝的男人。
长衡尊者当即兴致勃勃地找厉引危探讨茶艺之道。
厉引危面无表情,冷酷地拒绝,并道:“你一个傀儡,又不能喝茶,探讨它有何用?”
“你这是歧视傀儡?”长衡尊者哼了一声,“那你为何不歧视她?莫不是因为她是你师姐,不管她变成什么,你都可以接受?”
厉引危冰冷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发沉,浑身的气息变得凛冽而深沉,十分危险。
姬透只是愣了下,然后笑道:“原来前辈看出来了呀?”长衡尊者没将厉引危的危险放在眼里,他摆弄着桌上的茶几,懒洋洋地说:“本尊眼睛不瞎,如何看不出来?倒是没想到,原来这世间有人如此狂妄胆大,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炼成半人半傀儡,此举乃逆天而行,只怕走不长久。”
姬透心中一紧,很快就释然。
她低头,将最后一口茶饮尽,香醇的茶水滑入喉咙,灵力在身体里扩散,汇入丹田,丹田里暖洋洋的。
她含笑道:“其实我算是死过一次的人,托这副半人半傀儡之体的福,方能死而复生。”
对于自己成为傀儡之事,她从来不逃避,亦未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不好。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长衡尊者仍是能从中拼凑出个大概。
他看向面容阴沉、隐隐散发恐怖危险剑意的剑修,懒洋洋地端茶送客,说道:“行罢,本尊也不做那讨人嫌的。”
姬透放下茶盏,朝长衡尊者道了一声谢,拉着小师弟回房休息。
回到房里,姬透道:“小师弟,你休息罢,别多想,我这样很好。”
他默默地坐在床边,眼角微微有些红,压抑着声音说:“其实将你炼制成傀儡,我也有私心的。”
“什么?”姬透惊讶地看他。
他撇开脸不看她,像是赌气般地说:“我想你能永永远远地陪着我。”
姬透:“……”
恍惚间,她想起自己当初躺在石棺里,朦胧间听到他说的话。
不过那时候的小师弟格外脆弱,就像一个濒临绝境之人,只能徒劳地抓住最后的希望。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正想说什么,又听到他用一种自暴自弃的口吻说:“我就是如此卑劣恶心,一直强求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明知道是逆天而行,仍是想强求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他终于转头看过来,眼角的那抹红更鲜明。
仿佛要哭了似的。
他说:“小师姐,你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姬透:“好好好,你别哭啊!”她最怕他这副脆弱得要哭的模样,很吓人好不好。
“我没哭。”他忍不住瞪她,很是倔强,“你看错了。”
“好好好,我看错了。”姬透坐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你别听长衡尊者乱说,他是个不着调的,虽然见识不俗,就是喜欢看热闹,乐衷于看别人被他气得跳脚,你别上他的当。”
他低头看着被她拉着的手,轻轻地嗯一声。
话虽是这么说,等他睡下时,姬透仍是轻悄地出门。
在她离开后,原本应该沉睡的人睁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