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原本都很顺利,眼见着苏凌和林不浪没几步便可将这醉的不醒人事的段星擒住。
擒贼先擒王,剩下的那些武官和兵卒自然好办,拿段星来要挟他们打开城门,然后赵风雨等便可策马出城,他们亦可将段星挟持住,待出了城,是放是杀,便随意了。
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就差这么短的距离,段星竟然醒来了。
段星的一声呼喝,也蓦地惊醒了部分武官和兵卒。
他们随即睁开眼睛,一脸警惕的望着苏凌和林不浪,细微的议论声音在殿内蔓延开来。有人已经握紧了腰间的兵刃。
眼看局势便要逆转,依照林不浪的性子,彻剑便要一阵冲杀,先砍倒几个找死的再说。
端的是苏凌稳的多,却见他不经意的朝着林不浪眨眨眼,以目示意林不浪不可轻举妄动。
林不浪这才又轻轻的将已然出鞘三分的剑缓缓的合了上去。
将头一低,不再说话。
但见苏凌并不慌张,低着头朝着那段星一抱拳,故作声音紧张,低声道:“报!报段将军......城门有紧急军情!”
他只是从那个姓麻的小兵嘴里听到长戟卫有个副将在这里坐镇,叫做段星。
可他从未见过,但看这大殿之内,此人在最高处独坐,那架势,当是段星无疑,所以他便赌了一把。
却见段星一怔,脸色变了数变,抬手示意那些武官和兵卒不要轻举妄动。
那些武官和兵卒自然惟他命是从,皆停止了议论,按兵不动。
段星上下打量了苏凌和林不浪几眼,却未瞧得太清楚,一则楼殿内光线实在有些暗了,苏凌和林不浪又刻意低头;二则这段星饮了不少酒,现下虽然醒来,但双眼迷蒙,头疼欲裂。
段星以手扶额,摩挲着太阳穴,努力的克服着酗酒带来的不适感,喘着粗气又问道:“你......你们是谁?”
苏凌觉着好笑,暗道,让这等“酒中仙”守城,城怎么丢的,他都不知道......
不过,他喝的越多,越对自己有利。
苏凌不慌不忙的又是一拱手,弯腰道:“我们乃是西城岗哨的守卫兵卒,段将军怎么认不出了?我们身上的兵甲,便是明证啊!”
通过他的反应,苏凌已然可以断定眼前这人是段星无疑了。
“唔......”段星又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猛然跳疼的难受,不由得哼了一声,按揉额头的手又使了几分力气,这才故作掩饰的摆了摆另一只手道:“废话,我自然看得清楚......我的意思是......”
他想了半天,也圆不回去,只得不耐烦的又道:“城门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再报,偏偏深夜了,来叫嚷?”
苏凌心中又气又笑,合着这位不是来守大门的,来这里睡觉的......
没有办法,苏凌只得耐着性子又一拱手,刚想说话。
那段星却又一挥手,颇不耐烦道:“拉倒,拉倒!你们几个出去探查一番。回来速速报我!”
他随意的指了指周围已经清醒的四个兵卒。那四个兵卒忙应了,忙四下寻找被他们不知扔到何处的兵刃。
怎奈他们喝了太多的酒,保持身体直立都费老了劲,三摇四晃之下,好容易站稳了身体,又费了半天力气找到各自的兵刃,这才拱手,歪歪扭扭的朝着殿外走去。
不过方走了两步,便有人一个趔趄,碰在旁边的桌案上,稀里哗啦一声,桌案歪倒,上面的盘卮摔了一地。
段星见状,气不打一处来,颇没好气的骂道:“你们这群玩意儿,不知道自己的量么?喝黄汤的时候,一个个感觉自己多能耐,瞧瞧现在成了什么鸟样!丢人现眼的玩意!”
苏凌心中一动,瞧瞧的看了一眼林不浪,又在林不浪的注视下朝那段星微微的瞥了一眼。
林不浪刹那间明白了苏凌的一途,神情不变,微微的点了点头。
段星话音方落,却见苏凌一拱手又道:“段将军息怒......我见这几位......身体有所不适,外面是风又是雨的,光线也十分昏暗,不如让小人带几位前去查探,也方便一些!”
段星不疑有他,觉得苏凌所讲确实不错,必须得有个清醒的主跟着,要不这几位得德行,估计一头栽下城墙都有可能。
“嗯!好吧!既如此,你便头前带路,他们几个跟着去吧!”段星一甩手道。
苏凌忙点头,转身叫住那四个兵卒道:“四位,四位,四位身体欠安,我来头前带路,等一等!等一等!”
这四个士卒闻言,自然高兴,便停身站住。
却见苏凌十分自然的,快步迎头赶上,从他们身边穿过,头前引路去了。
苏凌刻意的放慢脚步,毕竟这楼殿并不是很深,若是太快,立时便可到殿门处,那里可正躺着一个死人,这些人就算喝的再多,看到这情形,也会清醒了。
再有,这四个兵卒喝的也真的多了些,走路都东摇西晃的,向快也快不了多少啊。
苏凌一边走,右手已然不动声色的探进了自己的腰间。
那里,自己的兵刃江山笑,正安安静静的悬在那里。
下一刻,他已然握住了江山笑的剑柄。
苏凌手按江山笑剑柄,脸上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边走边观察四周武官和兵卒的情况,以及身后跟着的四个兵卒与自己的距离。
他发觉,自己从楼殿段星眼前返回,走了这不过十数丈,已然有不少的兵卒和武官陆陆续续的醒来。
当然,清醒的人还是在少数,但是比方才已经多了不少人了。
不能再耽搁了,一旦所有人都清醒过来,怕是局势真的就对自己不利了。
苏凌下定决心,成败在此一举!
但见苏凌忽的停下脚步,淡淡的转过身,面对这四个跟随自己向前走的兵卒,停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不知为何,虽然是笑,但却看不出一丝的暖意,反之,却又一股难以言说的嘲弄和冰冷。
这四个兵卒正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至歪斜,却蓦地发觉苏凌停身站住,转回身朝着他们发笑。
他们不知何故,皆开口问道:“你......因何不带路了,笑甚?”
他们喝了太多的酒,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苏凌声音低沉,语气冷淡道:“四位......前面的路,恕我不能奉陪了,得由你们自己走了!”
这四人还未明白苏凌话里的意思,皆诧异道:“为何不能带路了?这不还没出去么?什么路要我们自己走啊?”
却见苏凌眼眉倒竖,满眼皆是如刀的杀意,一字一顿的道:“黄——泉——路!”
话音方落,但见一道摄人二目的银色流光从苏凌的腰间铿然而出,半空中剑鸣吟吟,杀意凌天。
“相思难挽一剑斩!——”
苏凌的声音之中满是决绝的杀伐和冷冽。
但见他身形一动,一道流光,带起手中江山笑,宛如一道攀升的新月,划出致命的弧线。朝近在咫尺的四个兵卒猛地袭来。
速度之快,眨眼即至。
剑气划破空气,浩荡轰鸣!
那四个兵卒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道浩大而明亮的冷芒,刹那间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下一刻,就感觉自己的哽嗓咽喉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然的扎了一下。
瞬间,他们便觉得呼吸不畅,窒息的感觉让他们张开大嘴,想要贪婪的呼吸空气。
仿佛,此时此刻的空气比方才的酒都要香甜。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再也无法呼吸到空气的味道了。
他们虽然长大嘴,却发觉根本无济于事。
“滋——”一阵细微的,似流水上涌的声音,从他们的哽嗓处传来。
下一刻,他们惊恐的发觉,自己的哽嗓处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每个人的哽嗓口子中,皆向外喷涌而出一道殷红的血线,那血线贲张,不知为何,似乎力量极大,从哽嗓处直喷向上,越过头顶,然后颓然洒落。
洒在他们满是惊恐的双眼之上。
下一刻,他们的世界,一片血红。
他们顿时惊恐起来,想要发出惊叫,却发现他们连最基本的叫喊都发不出来了。
紧接着,巨大的窒息感疯狂的啃噬着他们的意识,极大的痛苦让他们纷纷扑倒在地,蜷缩翻滚,面目狰狞,四肢抽搐。
不过倏尔,四个兵卒再也不动了,纷纷毙命。
苏凌这才倒提手中江山笑,缓缓的向着大殿内逼近。
踏踏踏......脚步发出沉重的声响,彷如索命无常的叹息。
眼前的变化,只在顷刻之间。
快到楼殿中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是苏凌动作实在太快,一式相思难挽一剑斩使得是出神入化,丝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的便解决了这四个人;二是自段星始,这满殿中人都是醉鬼,酒未醒,眼神和反应自然慢上许多。
那段星再如何说,也是长戟卫精锐部曲副将,统领一份,还是有些本事的,自然比旁人反应的快上一些。
饶是如此,也是先愣在那里,大脑短路了片刻,直到那四个兵卒成了四具尸体。他才猛然惊醒。
然而此时,苏凌已然一步一步的朝着他逼近了,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苏凌手上倒提的江山笑闪着冷光的锋锐,直逼他的双目。
刺得他生疼。
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头嗡嗡的响了起来,太阳穴处的血管蹦的生疼,就如被人装进了大口袋,然后拿着木槌狠狠的震荡敲击一般。
今晚这酒,实在是喝的有点多了!
饶是如此,段星还是强忍着欲裂的头痛,在高高的长椅上大吼一声道:“你们!......贼子,尔敢!左右,给我将他拿下!”
只是话音方落,离他最近的林不浪已然动了,话到剑出。
“段星,莫要嚣张,林不浪看看你有何本事!看剑!”
一道弧光,剑吟铿铿,剑啸昂昂。
林不浪身随剑动,如离弦之箭朝着段星猛然刺去。
从出言到出剑,不过一息,快若惊鸿游龙。
那段星猛然感觉眼前金风忽至,心中暗道不好,情急之下,大喝一声,张手将面前桌案抓住,使劲朝着袭来的林不浪扔了过去。
“小辈!看你如何猖狂!喝——”
桌案飞至,林不浪迎着桌案,根本不减速,手中长剑闪烁,劈手就是一剑。
“咔嚓——”一声,手起剑落,将这迎头掷来的桌案砍为两段。
桌案左右一分,林不浪穿中而过,剑芒一闪,没有片刻停滞,直取段星。
虽然林不浪行动几乎未停滞,但还是略微有一两息的耽搁。
段星抓住这个当口,死命的抓住搠在一旁的碗口粗的大棍,浑身使劲之下,面目都变的狰狞起来,整个身上的横肉上下突突,跳动不止。
他虽头疼眼昏,但情急之下,身体也迸发出一股子冲劲,大喝连连,将大棍横挡向前。大吼道:“给我开啊——!”
“呼——”大棍带起金风,横亘在他的身前。
下一刻,林不浪人剑泼天而下。
“当啷——轰”
一声剧震,林不浪手中的长剑正劈在段星的大棍之上,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
那段星从体格和兵刃上看,却是一员悍将,靠力气吃饭的。手中大棍力猛棍沉。若是在旁时,林不浪这一剑,他也就真的挡了下来了。
可是,今日不同。
今日段星可是喝了太多的酒了,昏昏沉沉之下,仓促应战,自然力量要打些折扣。
但见剑与棍碰撞的一刹那,段星整个人被反震震得从长椅上向后仰倒在地,大棍脱手,滚在一边,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他的双手虎口全被震裂,血流如注。
巨大的疼痛疼的他满地打滚,不住的甩着双手,嗷嗷学狗叫。
林不浪一道白光,欺身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拽将起来,长剑一顺,压在他的脖项上,。冷声道:“别动,再动一下,立死!”
那段星顿时不敢再动,只咬牙切齿的抵抗着剧痛。
闹出这等动静,那些武官和兵卒就算喝了再多的酒,也已然全数惊醒了。
刹那之间,皆一脸惊骇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有五六个武官反应够快,皆彻出腰间佩刀,呼喝嚎叫,朝着苏凌劈砍而来,但大部分还在昏昏沉沉和惊愕之间来回游离不定。
再看苏凌,倒提江山笑,一步一步朝着段星逼近,满脸的豪气和决绝。
刚有一人冲到苏凌近前,但见剑光闪烁,“噗——啊——”一声惨叫,剑透心口,死尸栽倒一旁。
苏凌丝毫不停步,仍旧朝着段星逼近。
再来一个,苏凌再挥一剑。
剑闪,人死。
脚步不停息。
又来一个,又挥一剑。
剑动,人死。
接二连三,欺身近前一人,苏凌便挥剑一次。
剑芒连闪之下,一条血路从苏凌身前向前不断延伸。
“咔咔咔——”无数声剑闪轰鸣。
一路浴血,死尸成片栽倒。
此时此刻,江山笑的冽芒幽光之中,苏凌浴血昂然。
宛若九天杀神。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来一个,一剑,死一个!
苏凌脚下沿途,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血流成河。
到最后,苏凌浑身杀意凌天,所有的敌将不敢与其对视,纷纷侧目,惊骇无语。
懦懦不敢上前。
苏凌仰天长啸,凛然之意傲啸在大殿之上。
“今日一战,试问偌大渤海城中,何人敢称男儿!今日,屠尽猪狗,阻我者,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