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闻听此人如此言说,先是心中一惊,随及打量了一番来人,心中便有些计较了,料想这人大抵是在虚张声势。
倒不是因为其他的,他这人口称让苏凌接旨,然而这人颌下钢髯便已经暴露了他自己的身份。
他根本不是宫中来人,宫中天使官岂有长着胡须的。
苏凌略微思考,便忽地想起了那一件事情。
暗暗告诫自己,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否则一个处理不好,之前积累的名望付诸东流还是小事,性命不保才是大事。
苏凌不动声色,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这人的动作。
这人说完这句话,方从腰间拿出一条黄色绢带,恭恭敬敬的托在手中。
抬起头来,见苏凌正看着自己,眼中的神情难以捉摸,不由得一怔道:“苏凌,为何不下跪接旨?”
苏凌面无表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几眼,这才笃定的道:“这位朋友,我虽不知道你在朝中是何官职,但是我料定,圣旨你是没有的?不过你那条黄色绢带似乎该是当今天子之物,饶是如此,这东西怕你也不敢随意宣扬吧,所以,有什么话倒不如敞开了说好,这对你此行的目的有益,你觉得如何?”
这人闻言,眼中冷芒一闪而过,顿了顿方才道:“也罢,我便自报家门吧,我乃大晋射声校尉——秦元吉!”
苏凌暗想,不是姓种么?又一想,这个世界有几个名字能对上号的,随即淡淡道:“原来是秦校尉,不知你此时来访,有何见教啊?”
秦元吉见他似乎不为所动,暗想这个苏凌果真与众不同,看来车骑将军说的不错,此人只能以理动之。
这才面色如常,随意的坐了下来,抿了口面前的茶,方道:“当今萧贼当道,祸国殃民,独揽大权,欺凌天子!天子久有除之之心,只是敌强我若,苦无帮手。天下有志报国的热血之士,每每想到此事,无不痛哭流涕,伤感于怀,不知号称赤济的苏公子有何感想?”
苏凌暗骂了几句那个死鬼许韶,临死前还摆了老子一道,赠什么字不好,偏偏给了赤济二字。
为名声所累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苏凌不动声色道:“这却是哪里的话,当今司空萧元彻,乃是我大晋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大晋能恢复到如今气象,更赖司空之力,如何在你口中便成了如王熙般的国贼了呢?”
秦元吉狐疑的看了一眼苏凌,这才不紧不慢道:“人说苏公子大才,我亦觉得你必有高论,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是我高看与你了......”
苏凌不为所动,反唇相讥道:“你高看还是低看于我,我都无所谓,我又不是你家门客?君岂是忘了,如今我乃萧府供奉啊!我这样说,有什么错不成?”
秦元吉冷笑一声道:“本以为我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未成想苏公子却依然如此搪塞......苏公子难道就是这般想的不成?供奉不假,只不过是为了在京都安身,若苏公子真是趋炎附势之辈,为何不早些投效司空?只做了个卖药的郎中?”
苏凌哈哈大笑道:“你这话倒是说的中听,只是,我心中向谁,何必同秦校尉说呢?我又不知你今日来我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秦元吉正色道:“我素知苏公子赤济之心,今日突然来访,虽然唐突,但一片赤诚报国之心天日可鉴!苏公子真就不愿奉诏除贼不成?”
苏凌带着几分玩味之色道:“奉诏?诏在哪里?凭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是奉了诏不成?秦校尉当真以为我是黄口小儿?”
秦元吉脸色微变,急道:“我来,便真有天子诏,只问苏公子奉不奉诏!”
“诏在何处?拿来一观?”苏凌忽的身子前倾,眼神灼灼的盯着秦元吉。
秦元吉丝毫不惧道:“那黄绢便是......”
“早说!......”苏凌抬手便要拿黄绢来看。
秦元吉左手蓦地按在那黄绢之上,眼睛微眯道:“你先告诉秦某,这诏你是奉,还是不奉?”
苏凌佯怒道:“既是有诏,又来说项与我,为何不让我一观?”
秦元吉一字一顿道:“兹事体大,苏公子若不先答应,这诏恕某不能让你一观!”
苏凌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道:“罢了......苏某也不惜的看......”
“你......”
“我如何?”
两人针锋相对,眼神相向,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对视了数次。
苏凌这才淡淡笑道:“诏我却未见,真与不真,苏某岂能知道?再者,你所谋的乃是翻天覆地的大事,要让人替你们卖命,总得拿出点诚意来罢!”
秦元吉心中数个念头闪过,忽的想起,他来之前,那车骑将军董祀曾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苏凌拉到自己的阵营,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罢!罢!罢!数息之间,秦元吉已经做了决断,这才正色道:“那黄绢,乃是天子自解衣带,写密诏在其上,我想苏公子乃大义忠善之辈,否则许夫子也不能赠赤济二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言犹在耳!苏公子要看,我岂能小气了!”
言罢,将这黄绢衣带诏托到苏凌面前。
苏凌接过这衣带诏,缓缓打开,他虽然知道这衣带诏是如何写成的,但一看之下,心中竟也十分震撼。
那衣带诏上,写着一段文字,皆用隶书,工整无比。
这还倒是其次,那每一个字,皆用血写成,一撇一捺之间,血色喑喑。
虽无声,却撇撇如刀,捺捺如矛。
饶是苏凌,也心中颇受震撼。
再看这诏文,更是字字泣血,句句摧心:
诏曰: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近日萧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等乃国之大臣,朕之依仗,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等,再四慎之,勿负朕意!
诏文虽短,却明心意,暗含了万分悲凉。
苏凌再往下看去,却是几行小字,更是以血书之:
大晋车骑将军:董祀;
大晋大将军、渤海侯:沈济舟;
大晋前将军、豫城亭侯:刘玄汉;
大晋戍北侯、沙凉太守:马珣章;
大晋射声校尉:秦元吉;
大晋偏将军:吴献;
大晋中散大夫:王坦之。
苏凌看完这衣带血诏,缓缓合上,原封不动的还给秦元吉。
秦元吉见苏凌将这诏书还给了自己,心中稍定,暗忖此事当成一半,遂道:“天子除贼之心日久,只是这禁宫大内,皆有萧元彻安插了党羽,名为拱卫,实为监视!前些日子,国丈董祀以入宫探望皇后为由,才将此诏带出。苏公子也看到圣上的决心了罢,那一字一句,皆是圣上磕破食指,沾血泣泪而书啊!”
苏凌点了点头道:“此诏不假......”
秦元吉忙道:“怎会有假?车骑将军董公,受诏后,夙夜难寐,冒了极大的风险联络这这些心向大晋的忠直之士,如今只差苏公子一人,若苏公子愿意加入,大事可期啊!”
苏凌点了点头道:“沈济舟和马珣章一个远在渤海,一个远在沙凉,如何也会参与其中?”
秦元吉也不隐瞒道:“董公派人千里传信,二位侯爷慨然允诺,如今正在暗自集结军队,只待京都有变,便挥军前来勤王!”
苏凌暗道,董祀怕也是个徒有其名的人,这政治眼光和手段,比起萧元彻,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莫说你们真就折腾一番,成了事,手中军兵几何?到时沙凉蛮兵也好,渤海精锐也罢,岂是你们可以对付的?
保不齐,马珣章抑或沈济舟便是下一个萧元彻!
辛辛苦苦为他人作嫁衣裳。
只是,这些话,苏凌不会跟他说,说了以他们的智商,估计也无异于对牛弹琴。
苏凌不动声色道:“我观这些人,皆是大晋重臣,为何你们对我这区区一个开医馆药铺的郎中竟如此看重?”
秦元吉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道:“苏公子莫要诓我,别人不知,我等岂能不知?我等早已探听清楚,苏公子乃是离忧山轩辕阁阁主——轩辕鬼谷的高徒。若苏公子加入,离忧山轩辕阁岂会坐视不管?莫要忘了天下文章出离忧!到时振臂一呼,那将是何等的力量!”
“你们就不怕我心属萧元彻?”苏凌带着几分戏谑的口气道。
秦元吉哈哈大笑道:“苏公子说笑了,苏公子从南漳远来京都,不就是为了功名天下!为何放着萧家四公子萧仓舒和憾天卫都督黄奎甲的门路不用,径自做个郎中?我等更是知道,您还有一个师父,那人乃是神医元化!元神医更是心向大晋,当为我辈楷模啊!”
苏凌暗中问候了多遍秦元吉这群人的祖宗数遍,调查老子?真以为你们是
苏凌并不表明态度,只道:“我如何助你们?”
秦元吉道:“我等与萧元彻注定不死不休,虽然我们谋划周全,但百密一疏,那萧元彻势大,军中更是渗透已久,万一我等事败,只有依仗公子您了?”
苏凌故意问道:“哦?你们都不成了?我能如何?”
秦元吉声音低沉,带着千层杀意道:“只待那萧贼在这不好堂与苏公子见面,苏公子只需一味毒药......”
不等苏凌说话,秦元吉眼神坚决,声音竟也带了些许慷慨悲壮道:“我等心向大晋,欲救圣上于危难,此去艰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只是,大丈夫者,何惜此身?虽知不能为而为之,便是杀身成仁,一腔热血报国而已!”
苏凌看着眼前的秦元吉,感觉他的呼吸也变得起伏起来,那神采更是激昂烈烈,抱定了必死之心。
这人果真忠心死士!
若说那车骑将军董祀还有诏书中另外几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这射声校尉秦元吉当真是一腔热血报国难,必死之心忽如归!
苏凌不由的生出几分敬佩之意。
苏凌长叹一声,一字一顿道:“秦校尉,我若不愿意的话,是不是会血溅当场?”
“你......”
秦元吉眼神赫赫,朝着苏凌逼视而去。
苏凌竟也不躲不闪,两人眼神轰然相接。
秦元吉忽的虎目含泪。
“锵——”的一声,腰间软剑出鞘。
苏凌以为他立时便要杀人灭口,向后一退,淡淡看着秦元吉,缓缓道:“这便图穷匕见了?”
秦元吉神色一肃,一字一句,说的激昂慷慨道:“我秦元吉,不过是小小的射声校尉,比不了那些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可是也知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苏公子大才,更胜百个千个秦元吉。今日你不愿意,当是惧怕那萧氏淫威!可是江山巍巍,他萧元彻总有寿终正寝的时候!......”
言罢,忽的使劲将那软剑掷于苏凌脚下。
“当朗朗——”一声响,那软剑华光迸溅。
“苏公子便手执此剑,用秦某项上人头换一个大好前程!可是莫要忘了秦某所托,他日助圣上,光复我大晋朗朗乾坤!”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秦元吉神情之中,蓦地悲凉无比,想是报定了必死之心。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苏凌心中一肃,忽的缓缓念出了这一句诗来。
秦元吉闻言,竟豪烈的大笑起来,道:“得苏公子这一句诗相赠,秦某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苏凌着实有些为难,要他帮助秦元吉这些人,自己除非是脑子抽风了,他知道这件事秦元吉他们会输的很惨,连命都保不住,他自己还不会那么傻,更没活够,可是若要让他此刻提起手中剑,杀了这秦元吉,他也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苏凌持剑在手,心中犹豫不定。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拉倒!拉倒!
苏凌心中打定主意,如今只能先答应了这件事,反正他们失败后都没命了,自己毒杀不毒杀萧元彻,死人也不会知道了。
再者,这个时代同那个时代,很多事情都出现了严重的偏差,万一他们成了,更是用不着自己了不是?
苏凌想罢,竟挥剑朝秦元吉刺去。
他这一剑,也是想试试,这秦元吉在这个生死关头,是否有半点犹豫。
但见秦元吉忽的呼吸急促,却仍旧不躲不闪,只把虎目一闭。
“锵——”的一声,苏凌那一剑正中秦元吉的剑鞘。
苏凌稍一用力,那剑缓缓入鞘。
秦元吉以为自己必死,可觉着这剑的声音不对,睁眼看时,那剑正原封不动的插入剑鞘之内。
而苏凌却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苏公子......你这是?”秦元吉不解道。
苏凌哈哈大笑道:“秦校尉豪烈!更是赤胆忠心,苏某若要杀了秦校尉,岂不良心难安?”
秦元吉有些难以置信道:“莫不是苏公子你......”
“我答应你了......”
苏凌云淡风轻的说道。
秦元吉大喜,忙单膝跪地,便要施礼。
苏凌忙将他扶住道:“秦校尉不必如此!”
两人又坐下,喝了两口茶。
秦元吉将那黄绢衣带血诏重新摊开,开诚布公道:“这血诏,便是我等的盟单!烦请苏公子标名画押!”
我勒个去!
苏凌差点骂出口去,他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苏凌一直对古人这所谓的盟单非常不解,这东西虽然能一目了然的看清是敌是友,可是一旦事发,这玩意落入敌手,敌人便可按图索骥,一个一个的抓了,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此时此刻,苏凌觉得,这哪里是什么天子血诏,明明就是催命符啊。
苏凌面露难色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便绝对不会反悔,这名字嘛......就没必要写上去了吧。再说我一手臭字,自己都嫌拿不出手去......”
秦元吉闻言,使劲的摇头道:“苏公子难道还有他图?”
我他图你个大头鬼啊!
苏凌就差一巴掌扇过去了。
食古不化!拉老子下水,老子不玩了!
苏凌方道:“你看,你们左一个什么什么侯的,右一个什么什么将军的......我一介草民......写了名字上去,岂不是污了圣上的诏书......”
秦元吉忙道:“苏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事成之后,三公列侯,任苏公子挑选。”
事成?到时候我当个无头侯,找谁说理去?
秦元吉见苏凌仍旧推脱,只急的再次抽出手中剑,横在脖项之上道:“苏公子若是再推脱,秦某还是死了算了!”
我......你个勾八玩意
动不动就自杀?自杀很好玩是不是?
你再逼我,我也玩自杀?看咱俩谁死得快!
苏凌真格的也不会这样做,眼看秦元吉握剑的手越发使劲。
苏凌只得连番叹息,摆摆手无奈道:“写!写!我现在就写!”
没有办法,先哄着这个大爹,万一他真死这里,明日不好堂就彻底关张大吉,自己估计也得被送进有司,再有这催命符被搜出,依照萧元彻的性子,怕是自己也会随着这秦元吉去了。
苏凌磨磨蹭蹭的,发狠将右手食指咬破,刷刷点点的在血诏之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这字真丑
五个小字:不好堂苏凌。
写的全无章法。
苏凌写的呲牙列嘴,这血书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发明的,指头真疼
苏凌写完这五个字,秦元吉这才心满意足的将这血诏收好。
方站起身来,冲苏凌一抱拳道:“苏公子大义,秦某铭刻肺腑,我还有诸多要事,便不在此多留了,告辞!”
苏凌心中暗想,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万一郭白衣在这个时候来了,他那人精,岂不啥都漏了。
苏凌将秦元吉送出门去。
一阵冷风呜咽而过,苏凌不由得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只得使劲的拽了拽貂裘领子。
冷风呼啸,苍穹失去了最后一抹亮光。
夜来临。
无星,无月,无声。
黄叶枯枝,涤荡在整个幽暗老巷之中。
初冬,便如此冷了么?
秦元吉站在门前,又冲苏凌抱了抱拳。
随后,再不耽搁,一转身,投向冷风萧瑟之中。
那老巷,似乎有些深,黑暗翻滚,顷刻之间,将他的身躯尽数吞噬。
无影无迹。
苏凌长叹一声,久久伫立在门前。
那咳嗽的声音也越发的激烈起来,整个身体也不住的抖动着。
良久,苏凌只觉的浑身冰冷,冷气从头到脚,袭遍全身。
苏凌缓缓回身,将剩余的门板一扇一扇的竖好。
门终于合上,那冷风似乎仍然不罢休,顺着门板的缝隙,呼啸着挤了进来。
屋内一片黑暗。
苏凌摸着黑,点燃油灯。
油灯昏黄,照亮了脚下的路。
他顺着亮光,瘫坐在长椅之上。
仍旧觉得浑身彻骨的冰冷。
扭头看去,炭火盆不知何时已然灭了。
余烬早冷,没有一丝暖意。
苏凌一边咳着,一边又拿出火折子,生火。
可是不知为何,生了数次火,方有些火焰跳动,便不知何处来的风,将这方着的火焰全数扑灭。
最后苏凌索性,将火折子掷在地上,不去管它。
冷着吧,反正冷不死人。
苏凌蜷缩在长椅之上,不断地想着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在那血诏之上写了名字,就算自己不反萧元彻,等萧元彻搜到衣带诏,见有自己的名字,绝对是要他性命的。
苏凌不知道到时候,自己会如何,全身而退还是性命不保。
忽的,他听到灶房中传来王钧和杜恒的嬉笑怒骂的声音。
似乎是,杜恒做饭放盐多了,王钧尝了一口,这才说了杜恒几句,杜恒嘴硬,两人才有一番笑骂。
苏凌回过头去,但见灶房上方,炊烟渺渺,房内灯火点点。
竟有一丝淡淡的暖意。
苏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想个办法,便是自己难逃干系,那灶房中的两个人。
自己早已视他们为手足兄弟。
自己没了性命,也要保我这两个兄弟周全!
收拾心情,苏凌将万般愁肠藏于心中,起身朝着灶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