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江山
旧漳。
萧元彻和沈济舟的相持战仍在继续。
萧元彻已然避战了数日。
期间沈济舟试图攻城了数次,有几次已然搭了云梯在城墙上,城头滚木礌石其下,顽强的将沈济舟攻城的士兵打退了。
战事焦灼,还不是萧元彻最为闹心的。
眼下让萧元彻最揪心的是一个人,苏凌。
苏凌前两天,虽然虚弱,倒还可以下地,甚至挣扎着去城内的一处面摊吃面,虽然吃不了多少,却还是执意要去,每次都会跟那个面摊上的老者说几句话,喝几口酒再走。
可是昨夜开始,不知为何竟突然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今日早上萧元彻得了消息,亲自带着军医官前往探望,那苏凌已然面如纸钱,气若游丝,若不是胸口还微微起伏,怕是躺着的便是一个死人了。
萧仓舒已然哭倒几次,萧元彻也是心乱如麻,催促军医诊治,那些军医官诊过脉后,皆连连摇头叹息,说已然药石无用,这人眼看便不行了。
郭白衣两眼无神,眼眶发红,只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语皆无。
萧元彻心中憋闷,皆赏了那些军医官十个板子,让他们哪里远滚哪里去。
不消一个时辰,整个旧漳军营皆知道了苏凌病危的消息。
萧元彻等更是心乱如麻,根本无心再和沈济舟交战了。
可那沈济舟真就是不知趣的家伙,似乎故意为之,这一个上午已然在城外骂阵了数次。
黄奎甲心中悲痛又气恼,一时之间犯了混,自己一人回到憾天卫营,点了五百憾天卫,想要开城门冲杀一番,好出出恶气。
只是,城门还未开,早有人报知郭白衣和萧元彻。
萧元彻顿时火冒三丈,让张士佑和徐白明陪着郭白衣飞速赶到城下,将黄奎甲绑了来见他。
黄奎甲被绑着见了萧元彻。
这汉子只哇哇大哭,悲痛凄凉。
搞得萧元彻一脚踹了他,让他哪里远滚哪里去。
待众人皆散了,正厅之中,只剩下萧元彻和郭白衣两人。
他们两人这才相顾无言,皆默默流泪。
一天就这样熬到了夜晚。
以为到了晚上,总是能松一口气,却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先是张士佑,再是许惊虎、徐白明、夏元让一个接一个来报。
到最后只要是领军的将领皆神色慌张的来找萧元彻。
原来,不知为何,各营中一天之内,病倒了无数士兵,症状皆同苏凌一般无二。
全部病倒的士兵皆是,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忽冷忽热,连白如纸。
这下可忙坏了那几个军医官,原是本身领了板子,现下屁股疼的厉害,可是眼见士兵一个接一个的病倒,只得呲牙咧嘴,拐腿撅屁股的前往各营帐内给那些染病的士兵瞧病。
萧元彻忧心忡忡,一夜未睡。
奇怪的是,沈济舟的兵马不知为何,这一夜几没攻城,亦未叫阵。
这总算是萧元彻唯一有所安慰的事情吧。
可是天才刚亮,有程公郡、陈尚之慌慌张张的前来,皆是一脸的凝重。
萧元彻听了他们的禀报,这才知道,整个旧漳城百余户寻常百姓,竟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病倒,据程公郡所言,症状与苏凌和营中士兵如出一辙。
卯时刚过,诸营将领更是走马灯似得来报,各营士兵十之四五皆发病,症状如之前的一般无二。
萧元彻神色凝重,似乎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刚想把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却见郭白衣在一旁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萧元彻立即明白了郭白衣的意思,这才勉强听完他们的回报,让他们各自回营,时刻关注士兵情况。
待所有人走了之后,萧元彻这才开口问道:“白衣啊,方才我要说话,你为何要出言阻我?”
郭白衣神色凝重,缓缓站起身来,出了正厅门,朝外面望了几眼,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又走回来,与萧元彻对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萧元彻,方将声音压得很低道:“主公,白衣知道你想向诸位将领说什么......”
“哦?”萧元彻挑了挑眉毛,却不说话,等着郭白衣出言。
“主公是不是觉得,营中士兵,包括苏凌,还有城中百姓所染的病症,并不是什么寻常的所疾,他们的症状皆一模一样,虽然有轻重之分,但皆高热、时清醒时昏迷,忽冷忽热。所以,主公是不是觉得,这病是......瘟疫!”
郭白衣声音低沉,却不做任何掩饰道。
萧元彻闻言,眼神一颤,这才叹息一声道:“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啊,若不是瘟疫,为何他们的症状都几乎一模一样。”
郭白衣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道:“主公所虑应该不差,我亦觉得这病当是瘟疫。苏凌该是第一个染了瘟疫之人,可是我却有些奇怪,我、仓舒还有主公,甚至各位将领皆跟苏凌有所交流,为何咱们皆不染此病呢?”
萧元彻摇了摇头道:“这便是我不敢确定的一点啊,瘟疫暴虐,若是传染起来,便是只要有人接触,皆难逃被染上的命运啊。白衣可还记得,大晋立国六百余年,只本朝地方所报大瘟疫之事,便有过三次......”
郭白衣点了点头道:“白衣如何不记得,大晋淳光五年,淮南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又三年直隶京畿大疫,死亡日以万计,病者吐血如西瓜水立死。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敛者。白衣宗族便是死于那场瘟疫,几乎死绝啊!”
郭白衣神情凄哀,摇头叹息道。
萧元彻也是摇头不止道:“瘟疫是这世间最可怕的苦难啊......”
郭白衣重重点头,神色凝重道:“无论朝堂还是地方,闻瘟疫皆变色,更是人心惶惶,乱象频生。如今我军正是跟沈济舟鏖战之时,主公就算完全确定旧漳城内的病疾乃是瘟疫,也不能当众宣布啊,否则军心不稳,大局无益啊!”
萧元彻半晌无语,过了好一阵这才长叹一声,无奈道:“你的想法我如何不知,可是,也不能就这样秘而不宣吧,虽然这样局面可以稳定一时,可是,时间稍长,更多的士兵染病,纸终究包不住火啊,到那时,岂不是更加军心不稳了么......”
郭白衣沉吟半晌,方道:“白衣以为,现下当做三件事......”
“快讲!”萧元彻急道。
“其一,应当一个一个的召各营将领前来,将这事对他们言明,严令他们招摇外传,以免走漏风声,对我军军心无益,再让他们回营之后,将各营病症者全数集中在一个单独开辟处的区域内,区域内营帐器物同正常军营营帐要一样,以免让人看出异常。”
萧元彻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将这些已然染病的人集中在一处,防止瘟疫进一步扩散。”
郭白衣点了点头,又道:“其二,令伯宁牵头,暗影司暗中在瘟疫病帐四围把守,不准放进一个人,也不准放出一个人。若有人强行闯入或逃出来,立时射杀!”
萧元彻闻言,抬头看向郭白衣,但见郭白衣眼神中闪着冷冽的光芒,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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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萧元彻有些犹豫。
“主公啊,非常时期应有非常之措啊,这些人本就已经染了瘟疫,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若主公一个不忍心,放出一个,因此受到牵连的将兵恐怕会一连串啊!”郭白衣劝谏道。
“好吧......”萧元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其三,立刻察查旧漳城内所有水源,和我军储备的粮草,看看是否是水源或者粮草有问题,才会出现瘟疫,要从源头上彻底断绝瘟疫啊!”郭白衣急切道。
萧元彻听完,方道:“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可是就算如此做了,效果又有几何,却是未知啊。”
“主公,尽人事,听天命吧。总是要竭尽全力保住我们现有的可用战力才是啊!”郭白衣正色道。
郭白衣说完,忽的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方道:“既然主公同意设置疫帐,不知苏凌可要......”
萧元彻闻言,猛得一摆手道:“怎么可能,这是我的长史,他不必进疫帐,我要他好好的待在他住的地方,我还要全力救他活命!”
萧元彻一字一顿,态度十分坚决。
郭白衣闻言,心中感动非常,忽的朝着萧元彻一拜道:“臣郭白衣,替苏凌谢过主公了!”
萧元彻拉住郭白衣的手道:“白衣啊,你跟苏凌都是我的臂膀,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人有事啊,你如今虽然无恙,但也要小心才是,今日回去,你单独招间屋子,跟仓舒一起住了罢......”
郭白衣点了点头道:“臣明白!”
郭白衣又道:“主公,军医官毕竟医术有限,臣以为速知会令君,言明旧漳可能发了瘟疫之事,让他速进宫见天子,但不能向天子禀明实情,只说与沈济舟鏖战,每日伤亡巨大,让天子下旨,诏宫中太医十名,由丁晏总医官统领,速到旧漳才是啊!”
萧元彻点头道:“这个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书信在方才已然发出去了龙台,想来不日丁晏便会率人前来。”
郭白衣这才稍微放心,缓缓的点了点头。
萧元彻却仍旧忧心道:“可是,我军现在十之四五皆染病,若此时,那沈济舟再攻旧漳,我军如之奈何?”
郭白衣想了想道:“主公,难道不觉得昨夜风平浪静,那沈济舟竟然未曾骚扰我军,更未叫阵,颇有些奇怪么?”
萧元彻闻言,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忙道:“白衣的意思是......”
郭白衣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瘟疫肆虐,可不管士兵是哪一家的,偏就咱们的士兵染了瘟疫不成么?他沈济舟的军兵就是铜浇铁铸不成?”
萧元彻闻言,不住的点头。
郭白衣笃定道:“若白衣料得不错,沈济舟营中定然也染了瘟疫!若主公想要查实,白衣倒有个办法......”
萧元彻闻言,忙道:“快说说!”
郭白衣在萧元彻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
萧元彻这才一副了然神色,朝着门外道:“把黄奎甲那个夯货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