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人之心不可无。

    尽管他觉得荻原椿初步来看是个可信任的对象，但是大家认识也不过才区区一天，真正开始接触还不到半天时间，什么都往外说未免也太蠢了，不同于明确与鹿遊花见之死有关的【天邪鬼】山本康夫，【生灵】笹花茜、【青行灯】和【黑冢】可都还是不清楚手上有没有沾过血的，在完全看清楚荻原椿之前不可能说出来。

    哪怕直言告诉荻原椿说山本康夫是他杀掉的，也不过是看一下对方反应如何，为此他当时还表现得嚣张了一点，而荻原椿对此并没有特殊反应，是以他才多透露了一些东西。

    当然，有恃无恐也是原因之一，荻原椿并没有证据能把他跟那次事件联系起来，总不能警方仅凭一点口供就进行定罪吧。

    总而言之，双方初步达成了基础互信关系，起码在他看来是如此的——正常接触都是一点一点来的，如果某个人上来就推心置腹什么都说出来了的话，那倒反而该警惕一下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了。

    荻原椿走后，远野极乐又草草做了些东西喂饱了鹿遊花见，然后开始例行锻炼。

    能力以及身体的。

    夜跑完毕，光顾了浅井汤，然后折返回来去洗衣房，接着回家。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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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是土曜日（星期六），不用上学。

    荻原椿抱着这种心思敲开二〇一号室房门的时候，看见的却不是远野极乐的俊脸，而是鹿遊花见怯生生的俏颜。

    当然，这并不是说不好，她其实对一切长得好看的事物都格外中意，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尤其是面前这个弱气少女还有着那样悲伤的过去，更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就会母性大发。

    只是，她找远野极乐还是有别的事的，并不是单纯的拜访。

    “鹿遊同学，早上好。”

    荻原椿语气和缓，免得吓到眼前这个有点惊弓之鸟意思的少女幽灵，“远野同学呢？”

    鹿遊花见眼睛没敢跟她对视，稍稍低头看她白皙的脖子，“你好，荻原小姐……远野君他现在不在，你想找他的话今晚再来可以吗？”

    她话里下意识地就带上了点乞求的意思。

    没有远野极乐在身边，她独自面对这位除灵师小姐心里实在没底，只求能快点送走对方。

    虽然远野极乐告诉她荻原椿不会对她做什么，但除灵师毕竟还是除灵师，光是一个名字就足够让她胆战心惊了，生怕对方会不会突然就照脸撒那种会让她有点发痛的盐粒，然后掏出来那个饭勺敲上来。

    荻原椿不知道她所想，不过看她神情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就算有心解释一下自己其实不会对她做什么，可看鹿遊花见这样子只怕也会是适得其反，况且今天还有事，不是很适合花太多时间在这里，既然远野极乐不在，那就算了吧。

    “那我就先告辞了，鹿遊同学。”荻原椿半鞠躬，用了比较正式的口吻，然后转身离开。

    鹿遊花见一直紧张地看着荻原椿的动作，声音有些发抖地“嗯”了一声，一直到荻原椿消失在视野里，她还试着去听荻原椿的脚步声是否远去——当然，她听不见，近了还能听到点，稍远就捕捉不到了。

    重新关上门，鹿遊花见背靠着门背，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可抑止地开始怀念起才出门不久的远野极乐。

    隔壁就住着个除灵师的现如今，只有在远野极乐身边，才能给她带来足够踏实的安全感。

    屋里拉着窗帘，她看了一圈，找了块抹布飘到天花板角落把刚长出来点的霉菌给擦掉了——之前她已经清理过了，可老房子毕竟是老房子，这种问题很难避免，才一天时间就开始悄悄重新长出来了。

    大致清洁了一遍屋子之后，她实在没事可做了，才拉开壁橱，躲了进去。

    里面很黑，放着远野极乐的被褥和一些衣服，她有心拿出去晒一晒，但是畏惧太阳的她不可能做到这种事了。

    ‘要是刚刚请求荻原小姐的话……’

    意识到自己冒出来这个念头的瞬间，鹿遊花见赶紧摇头把这想法甩走了。

    你在想什么啊花见！那可是除灵师！让她做晒被子这种事的话一定会被当场超度的吧！

    虽然是这样告诫自己，但她还是有种‘如果自己真的这样请求了，那个人不会拒绝’的感觉。

    ‘远野君什么时候回来呀……’

    #

    土曜日（星期六），同雾岛医生约好的复检日子。

    松本病院并不在东出町，坐电车的话大概要十多分钟。

    远野极乐出了车站，轻车熟路地往松本病院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据他所了解到的，他是因为父母双亡打击太大，在举办完葬礼之后就出现了精神失常的症状，于是就被帮忙操持父母后事的远房亲戚们送进了松本病院，治疗费用由他父母的遗产来支付。

    作为第一继承人，遗产理所当然地全部由他继承了，然后又都填进松本病院这个无底洞里了。

    当然，一年多前的事他不过是打听了个大概，个中内情他并不清楚，而且也没什么动力去刨根究底，他由始至终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躺在松本病院的病床上了，什么精神失常之类的他并不认为那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至于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南柯一梦之类的他就更没有闲心去杞人忧天了，他本来就没什么大追求，现在的生活他觉得挺好的。

    驾轻就熟地找到雾岛千星的办公室，敲开门走进去的时候，雾岛千星正在电脑前打字，五指如飞，键盘的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见。

    她抬眼看了一下，视线又回到屏幕上，“你先坐一下，东西你都清楚在哪，我就不招呼了。”

    远野极乐无所谓地“嗯”了一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说是办公室，但其实面积不小，大概有个五十来平方，布置得非常家常化，完全不像是在医院内部，更难以将这个地方同医生办公室联系到一起。

    屋里唯一明显跟医院有关的，大概就只有书桌后雾岛千星身上的白大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