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山本家没费什么事。
远野极乐停在门口的时候,旁边一个穿着西装的瘦弱眼镜男凑了上来:“你好,我是nhk的佐藤,请问你是山本家的……?”
他说着掏出来一张名片恭恭敬敬递了过来。
nhk?远野极乐记得那是个樱岛电视台的名字来着?好像是说家里能收到他们电视信号的都得给他们交钱,这个西装男是来收电视费的么?
远野极乐接过名片一看,上面确实写着“nhk”三个大写字母,但是下面用小字写了这个缩写的全称——“樱岛家里蹲协会”。
这跟他想的那个nhk电视台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嘛!
名片上还写了一个名字,“佐藤俊雄”,职位是“社员”。
远野极乐上上下下打量了眼镜男好几次,直到对方不自然地讪笑着缩了缩脖子,这才用警惕的语气开口:
“你找谁?”
这主人家一样的口吻立刻就让眼镜男误会了,他讪笑着,背台词一样念出对白:“我们nhk协会致力于帮助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而呆在家里的人回归社会……”
他强自镇定地在远野极乐狐疑的眼神里念完这段公式化的话,然后缩着脖子扶了扶眼镜,“那个,就是说,我们协会听说山本先生现在暂时在家,所以就由我前来提供帮助……”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们这个协会的名字?”远野极乐皱起眉头,“新闻里说最近诈骗盛行……”
他故意拉长了句末以营造一种怀疑的语气来,果然眼镜男急急忙忙就开始辩解: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nhk协会是在政府注册过的正规机构,绝对不是什么可疑的诈骗团伙!”
远野极乐将信将疑的样子,“你们从哪里打听到山本哥哥的资料的?”
“是社援局,我们协会是社援局的合作单位,帮助山本先生回归社会就是社援局给我们的委托,我带了社援局的授权文书来。”
眼镜男越说思路越流畅,从手里提着的公文包里找出一份文件殷勤地递了过来,“落款有社援局的公章,你看。”
远野极乐接过文件快速翻阅了一下,文件内容确实是公式化的委托“樱岛家里蹲协会”协助援助对象“山本康夫”回归社会,落款处盖了鲜红的公章。
而且,这份文件里还附带了“山本康夫”的简单资料,只是上面的照片还是穿着高中制服的,而且照片里是一个大饼脸少年,怎么也没办法跟昨晚那只妖怪联系到一起。
远野极乐没有拖时间,草草看了一遍并装模作样着重在落款处停留了几秒,然后就把文件递还给对方:
“这个时间花子阿姨出门买菜了,山本哥哥应该在家,你试试按门铃吧,山本哥哥不愿意开门的话,花子阿姨很快就会回来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没给眼镜男多余的思考时间,摆了摆手快步离开。
——再不走,对方就要反应过来问他名字了,无论是编假名还是报真名,潜在风险都不会小。
远野极乐听见眼镜男在身后说“哦哦,谢谢”,随后就是门铃的声音响起。
他本来就是来踩个点而已,真正的重头戏还要等到今晚。眼镜男手里那份简短的资料算是小小的额外收获,也算不浪费远野极乐的一番表演了。
走出十来米之后,他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侧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开门的是他刚刚走开的山本家。
还好走得快……不然就要露馅了。
远野极乐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又不是这附近的居民,山本家的人根本不可能认识他,要是那眼镜男因此起了疑心的话处理起来还是有点麻烦的。
还有另一边……
想到刚才那两个家庭主妇口中所透露出来的消息,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鹿遊家再次死人了。
合理猜测的话,有可能是昨天山本康夫去他家找鹿遊花见之前做的,毕竟他亲手杀的山本康夫,相较于对方诈尸他更倾向于认为鹿遊家这次引来警察的死者是死在山本康夫之前。
当然,别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比如山本康夫诈尸了去杀人泄愤,比如鹿遊花见昨晚离开后回家的时候被妖怪盯上了、现在已经进了某只妖怪的肚子里,比如幽灵其实具有僵尸的某些特性、突然就狂性大发杀害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胡思乱想着,他慢慢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他不打算介入鹿遊家的事件当中去。
诚然,这起杀人事件里有可能有妖怪出没的线索,但是风险太大了,警察肯定已经盯上案发现场了,远野极乐贸然一头撞进去的话未免也太蠢了,他并不打算亲身体验一下樱岛警方为了尽快结案的手段下限能低到什么程度。
事实上,他本该昨晚就过来这边查探的,一来有鹿遊花见这个带路党在省去不少工夫,二来山本康夫刚失踪,他的家里人警觉性这时候是最小的,远野极乐走一趟的风险很低,更不需要跟周围人打听。
留下的痕迹越多,被牵扯进去的风险也越高,他还不到能够横行无忌的层次。
不过有些事做了也就做了,远野极乐不想委屈自己去忍受踩雷的鹿遊花见。
何况,昨晚还下了暴雨,他真的出了门的话怕是也未必算得上是一个好选择。
经过一天的暴晒,空气里的潮意已经干得七七八八了,不过公园的树荫下还是依稀能看见昨夜的暴雨留下的痕迹。
平田庄的金属楼梯上已经没了远野极乐今早出门时的一洼洼小水窝,踩上去梆梆作响的。
——这公寓很好理解地用了房东的姓氏来命名,远野极乐有想过会不会是房东的祖产,不过一直没机会问出口。
他迈上最后一节阶梯,转身要去开门,楼下匆匆冒出来一个人影叫住了他:“那个,等一下……”
声音有点弱气,像是那种被欺负多了、说话大点声都会担心地注意看吵没吵到周围人的感觉。
远野极乐停下动作,扶着走廊栏杆往下俯视,一个黑长直踩着拖鞋“嗒嗒嗒”从楼下小碎步跑了出来,抬头望了过来。
“那个,”黑长直伸手扶了一下久不见阳光而呈现病态白的脸上的大大的黑框眼镜,另一只手无所适从地捏紧了身上歪歪套着的运动外套的衣角,底下贴身的背心绷得紧紧的,短裤下一双白腻的长腿紧张地并拢着,“请问…您有见过一只小猫吗?”
明明看上去比远野极乐年龄要大,她用的却是敬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