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夕阳濒临大海的尽头。

    在一家三口的视线里，夕阳以肉眼不可察的速度正慢慢沉进海中，散发的橙红色泽的余晖让海天一色，如此波澜壮阔之景让一家子看得入迷。

    楚轩和刘艺妃从光环科技公司返回后，便已是下午。

    刘小丽当时还寻思着晚饭吃什么，在刘艺妃的建议下，他们便来到了这处海边烧烤店。

    这家烧烤店，也是去年他们来厦门时，跟邓朝、孙荔和陈贺通宵达旦畅玩的地方。

    老板和老板娘依旧很热情，给镶嵌在圆桌中央的烧烤架中放入碳火，端来用盘子装着的生食，还送了几叠凉菜和坚果。

    老板和老板娘的女儿端来一箱啤酒，这女孩一顶西瓜头，戴着副近视眼镜，一双大眼睛不停瞅着楚轩和刘艺妃，想干什么但又不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楚轩看着她，温和地道。

    女孩抿了抿嘴，两根小指头在腹前紧张地揉捏，道：“能合个影吗？”

    “来。”刘艺妃亲切地招了招手。

    女孩开心又拘谨，乖乖地坐在楚轩和刘艺妃的中间，眼神不停地向爸爸妈妈示意。

    老板和老板娘和蔼地笑了笑，老板娘忙拿出手机给他们拍照，还不忘说道：“她屋子里头全是你们的海报，从《金粉世家》到《神凋侠侣》，只要是你们演过的剧，她都买了海报。”

    楚轩和刘艺妃各自看了眼女孩，这倒是又遇见一名忠实观众。

    两人摆好姿势合影几张后，女孩很激动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起妈妈的手机远远的跑开，看样子是个腼腆的女孩。

    老板一家退出包间后，刘小丽翻弄着用竹签串好的生食，准备烧烤。

    “阿姨，明天下午回京城。”楚轩从地上的酒箱里拿出三瓶啤酒放在桌上。

    “明天下午？这么快？”刘小丽疑问：“考察完了？”

    楚轩拿起开瓶器开酒，轻轻“彭”地一声，啤酒盖飞了出去，他点头道：“考察完了，明天上午去拜访一家平台公司，打听一下这家公司的合作意向就OK了，京城那边的事还挺多，早点回去打招呼。”

    刘小丽拿起一把羊肉串放在烧烤架，道：“行，明天上午我让人去买机票。”

    楚轩拿啤酒给三个杯子倒上酒，刘艺妃正自顾自地玩手机。

    楚轩余光瞄了眼，看到刘艺妃手机中浏览的信息，道：“2.8亿，不错。”

    “什么？”刘小丽手里拿着串在烤，一边抬眉问。

    刘艺妃把手机放在桌上，道：“张义谋导演的《满城尽带黄金甲》，票房快3亿了，现在是2.8亿。”

    “应该达不到3亿，过几天就下映了。”楚轩端起酒杯。

    刘艺妃“嗯”了一声，拿起酒杯跟楚轩碰了下，两个人喝了口啤酒。

    “只是好奇怪。”刘艺妃把酒杯放下，道：“票房这么高，人人都在骂。”

    “啊？为什么？”刘小丽诧异。

    楚轩嘴角微扬，掰开一次性快子，道：“恺歌导演的《无极》不一样吗，年度票房冠军，但人人都在骂。”

    “为什么会这样呢？”刘小丽疑惑，把烤好的串放在盘子里，示意两个孩子可以开吃了。

    楚轩拿了一串羊肉，用一次性快子把羊肉扒拉到碗里，把竹签放在桌面，拿起快子夹了块肉吃了起来，一边咀嚼美味，一边说道：“千禧年李胺导演拍了部《卧龙藏虎》，全球票房2亿多美元，大赚。”

    “如此情况，让全国电影人第一次看到了国产商业片的价值，也从那刻起，国内电影市场慢慢从文艺转向商业。”

    “紧随其后，张义谋导演的《英雄》横空出世，全球票房1.77亿美元，大赚特赚，再次证明了商业片的吸金能力。”

    “然后，恺歌导演的《无极》出来了，可全球票房只有3000多万美元，血亏。”

    “时至今日，《满城尽带黄金甲》出世，以目前国内近3亿的票房来看，当后续全球上映后，张义谋导演这次估计又赚了。”

    楚轩拿起快子又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道：“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刘小丽看了楚轩一眼，自顾自地继续烧烤，她在电影方面的眼光还有所欠缺，有点跟不上楚轩的节奏，面对楚轩的问题她不言不语。

    刘艺妃拿起快子慢条斯理吃着羊肉，思忖一会儿后，好像发现了什么，眼睛微亮地道：“都是全球上映，全球票房那么高，但国内票房市场有限，说明海外票房才是大头，说明这些电影是拍给外国人看的。”

    “聪明。”楚轩笑着，拿起小把烤熟了的四季豆，分给刘艺妃几串。

    刘艺妃拿起一串四季豆，用快子扒拉进碗里，又夹起来慢悠悠地咀嚼，道：“这些电影还都是武侠，可要让外国人接受拥有我国传统文化底蕴的武侠，那就势必要去掉故事的内核，不然外国人看不懂。”

    “刘制片说得对。”楚轩点了点头，称呼了一声刘制片。

    自从刘艺妃当了制片人，能够接受到的影视剧相关知识的视野扩宽，到如今让她的思维和分析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

    一家子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楚轩放下酒杯道：“去掉传统文化的内核，就相当于吃饭没有米，只剩下视觉效果和唯美画面，也就相当于只有美酒佳肴。”

    “放在我国，这样的武侠电影乍一看，确实很惊艳，但慢慢看下去，美酒佳肴吃多了，没有米来填饱肚子总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可外国人不吃米啊，有美酒佳肴就够了，所以面对我国的一直很神秘的武侠和功夫，这些电影一时在海外撑起了票房。”

    “没有武侠内核，也就没有了深度和难以理解的汉译英，人人都看得懂，包括外国人。”

    “但我国的人对武侠的理解十分透彻，没有了内核，也就没有了共鸣，自然要骂它是垃圾电影。”

    “之所以在国内票房高，是因为有这些大导的号召力，以及全明星阵容的号召力。”

    刘小丽略作恍然，明白了过来。

    刘艺妃微微点头，一边吃四季豆一边道：“你的比喻挺有意思的，把内核比作米，我国的人要吃米，外国人不吃米。”

    “不是这样的吗？”楚轩看了她一眼：“这就是我国和海外最明显的文化区别。”

    刘艺妃点头认可，又问：“李胺导演和张义谋导演在海外都成功了，恺歌导演的《无极》为什么失败了？”

    楚轩把快子放下，一连吃了好多烧烤和啤酒让他肚子有点涨，他决定稍作休息，答道：“恺歌导演心高气傲，想要超越李胺导演和张义谋导演，并不满足于武侠一个类型，所以搞了一出魔幻武侠，并在《无极》中注入了东西方两种文化内核。”

    “恺歌导演意图既要照顾国内市场，又要照顾海外市场，想把一部电影拍出两种文化思想。”

    “很显然的是，他失败了，这样的东、西元素的结合，不仅让国内的观众看不懂，海外的观众也看不懂。”

    “我估计啊，他自己也看不懂。”

    刘艺妃和刘小丽“噗嗤”一乐，恺歌导演好歹也是公司股东，这样说他好吗？

    “恺歌导演当初一直说《无极》是好片，是观众看不懂。”刘艺妃回想去年的事，觉得很有趣。

    “这些大导都重名声，骂他们的作品他们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声誉。”楚轩如是道。

    “我有一个疑惑。”刘小丽给烧烤架上的烤串刷了刷油，拿起一串肉吃了起来：“国外的科幻电影在全球票房都很高，这些导演为什么不拍科幻电影？”

    楚轩休息了一会，又拿起烤串开吃：“一是国内工业基础落后，二是资金投入大，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不敢拍。”

    “不敢拍？”刘小丽愕然，还有这些大导演不敢拍的电影？楚轩的话在她意料之外。

    楚轩把竹签丢在一旁，拿纸巾擦了擦嘴：“刚不是说过吗，这些导演重名声，拍武侠多稳妥，而科幻则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外，他们不敢轻易尝试，不然一旦失败，他们的名誉或许会一落千丈。”

    “当初《希望》项目启动时，面对这样的先锋电影，恺歌导演和张哥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最多也只是来指导指导，并不想参与核心部分。”

    “他们虽然在嘴上说着大力支持，但也只是在旁看看这一切是否可行，让我和茜茜、木野他们来探探路。”

    “简单的说，受名声所累，这些大导只会拍自己有把握的影视剧，没把握的他们想都不会去想。”

    楚轩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道：“除了这个原因外，这些从七八十年代走过来的导演，他们的艺术思想根深蒂固，跟科幻这类充满未来性、未知性、开拓性和创新性的类型电影有代沟。”

    “不是说他们能力不行，而是他们自有的一套艺术思想注定了他们不适合拍科幻。”

    “如果让张义谋导演和恺歌导演来拍科幻，我有理由怀疑他们会把科幻拍成魔幻。”

    刘艺妃和刘小丽闻言一乐，没想到在楚轩的见解里这些导演是这样的，但想想又有道理。

    这些从事导演几十年的大导，其拍摄手法和思想根深蒂固，已经成为了他们坚持的信仰。

    如果让他们去接触全新的电影类型，这些大导或许还真不合适。

    楚轩说道：“所以，为什么我要让文木野当《希望》的导演，以及科幻计划的导演？文木野年轻啊，他有开拓性和创新的思想，他的思维方式也是符合当下这个年轻人的时代的，也是具备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的。”

    他做了个结论：“华国的科幻，就要让年轻导演来拍，他们更容易接受先锋的思想。”

    刘艺妃点了点头，楚轩的总结也是她和楚轩共同的理念。

    刘小丽听楚轩说了这么多，也是有所收获的，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解，也让她感到欣慰，对于两个孩子的未来，也让她陡生憧憬。

    她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眼已是入夜的星空，忽然感慨：“我们好像从没有过像这样，到一个地方就玩一下的节奏。”

    刘艺妃展颜点头，从杭城到盛海，又从盛海到厦门，虽然时间紧凑，但他们也在每个地方都游玩了下，这确实是以前没有过的节奏。

    “这就是生活。”楚轩吃完最后一根串。

    “以后有机会继续。”刘小丽很开心，对一家子这般各地游玩的生活方式感到十分惬意，更能促进一家人的和谐。

    “那定个小目标，在有生之年把全球所有好玩的地方都玩了。”楚轩微笑。

    “这个好！我双手赞成！”刘艺妃举起双手，其中一只手还拿着一根沾满辣椒粉的金针孤。

    刘小丽目露温馨地看着两个孩子，略有遗憾又渴望地道：“就是不知道我还能陪你们玩多少年。”

    “害！说这么个干嘛，阿姨你还年轻着呢。”楚轩皱眉，又为刘小丽畅想：“不管多少年，在挪威的极光下，我们到那里仰望星空，阿姨你左手抱着外孙，右手抱着外孙女，其乐融融。”

    外孙？外孙女？……刘艺妃一怔，刚抬手想把金针孤送进嘴里的手也滞在半空，她眼中闪过一抹羞意，又不忿地用手肘怼了楚轩一下。

    刘小丽扶额一笑，用打趣的目光看了看两个孩子，却道：“别说，还很有画面感。”

    刘艺妃都了都嘴，楚轩在妈妈面前说这种事，妈妈还正面回应了，让她多了份羞。

    可楚轩描述的画面，其中的唯美和梦幻，又让她增了一丝向往，真挺美好的感觉。

    刘小丽看两个孩子吃得差不多了，于是道：“吃完了吗？”

    刘艺妃把最后一口金针孤吃进嘴里，把竹签放在桌面，点点头，又拿起酒杯。

    楚轩和刘小丽端起酒杯，三个杯子“铛”地碰了一下，一家三口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旋即，结账走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