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封皮上写着“夫人亲启”四字。
封皮已霉烂不堪,这四个字也已腐蚀得笔划残缺,但封住信封的火漆印仍然完好,显然还没被拆过。
小昭脑袋凑过来看了眼,正要劝苏乙不必拘于俗理,把信拆开看一看。但苏乙却已经直接撕开信封,拿出里面一幅极薄的白绫和两页黄纸来。
小昭顿时会心一笑,心说幸好大哥不是迂腐的道德君子,这般才是洒脱真性情。
只见白色绫布上用黑墨笔写着:
“夫人妆次:夫人自归阳门,日夕郁郁。余粗鄙寡德,无足为欢,什可歉咎,兹当永别,唯夫人谅之……。”
开头一段,大意是波斯明教要阳顶天奉总部之命率领明教投降鞑子,归顺元廷。但阳顶天不愿意,他还苦练乾坤大挪移,想着他日神功大成,和波斯明教总部分庭抗礼。
“今余神功第四层初成,即悉成昆之事,血气翻涌,不克自制,真力将散,行当大归。天也命也,复何如耶……”
第二段阳顶天说了他已经知道了他老婆跟成昆的私情。本来他急于求成修炼神功就是在高空走钢丝,在此刺激下,真气逆流混乱,已不可控,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苏乙刚准备接着往下看,眼珠一瞥,就见小昭盯着自己一副想问又生怕打扰到自己的样子。
他笑了笑解释道:“这个成昆,诨号叫混元霹雳手,是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的金毛狮王谢逊的师父。”
小昭“啊”了一声,小嘴张圆,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这个成昆和这位阳夫人本是师兄妹,青梅竹马,阳夫人后来嫁给了阳顶天,但却红杏出墙,又和这成昆在密道里私会。”苏乙简略介绍道,“看这信的内容,显然此事阳顶天早有察觉,也因此而练功走火入魔,于是给夫人写下这封遗书。”
小昭恍然道:“都是阳夫人不好。她如果心中一直对成昆忘不了,就不该嫁阳教主。既已嫁了阳教主,便不该再和成昆私会。可这两人怎么会死在这里了呢?莫非是杨教主最终惨死,阳夫人也自知羞愧,殉情而死啦?唔……若是这样的话,阳夫人也算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了。”
看她小大人一般煞有介事评价,苏乙便觉得好笑。
接下来阳顶天便交代了自己的后事,在信中命金毛狮王谢逊暂代教主之位,乾坤大挪移的心法也让谢逊暂时保管,等日后寻得合适的新教主了,再把这门神功交出来。
而对于夫人和成昆两人的私情,阳顶天决定把成昆骗进来后封死密室,跟成昆同归于尽,让他的夫人带着信和乾坤大挪移心法去找谢逊。最后阳顶天总结了下自己悲哀的一生,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顶天”这个名字。
在最后一页信纸的背面,还画着一张整个密道的地图。
不过这对苏乙没用,对于苏乙来说,这个密道对他早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苏乙将这封信折起揣入怀中,对小昭道:“小昭,不瞒你说,我来这光明顶,一是为探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幕后阴谋,二便是为这乾坤大挪移。”
小昭眼神一闪道:“小昭恭贺大哥达成所愿。”
苏乙接着道:“不过据我所知,这乾坤大挪移若非内力深厚者修习,进展甚缓,且弊端不小,一个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小昭道:“那大哥你一定要小心,莫要强练,免得出了岔子。”
苏乙笑了笑道:“以我的功力,修炼此功自不在话下,我是说你。”
小昭呆了呆:“我?”
“咱们一同探险,所得自然是见者有份。”苏乙笑呵呵道,“这乾坤大挪移我练会了后,羊皮卷你就拿走。不过以你的武功,最好不要强练。这门武功不适合功力微薄的人练。”
小昭又惊又喜,不可置信问道:“大哥,乾坤大挪移乃是明教中只有历代教主才有资格修炼的武功,也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绝世神功,你、你真的愿意将此神功,和小昭分享?”
“为什么不愿意?”苏乙笑道,“就冲着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也不能让你白叫。”
小昭怔怔看着苏乙,突然眼泪就流下来了,抽泣道:“大哥,从我生下来,就从来都没人待我这样好过!”
苏乙道:“那从现在开始就有了。”
小昭泪眼迷蒙看着苏乙使劲点头。
“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在即,现在外面乱糟糟的,也没有安静的地方。”苏乙四下一打量,“小昭,你若是不急,不如咱们这些日子就在这里先暂住下来,等过些日子再出去。这里虽然条件简陋一些,但好在无人打扰。”
小昭有些羞涩,低声道:“我听大哥的。”
苏乙点点头:“那咱们去隔壁。”
他走到一处石壁前用力一推,闪身进入,小昭紧随其后。
这里又是另一个石室,里面摆放着衣柜梳妆台,还有一张床。
床上还铺着被子,只是早已腐朽,一拉就碎。
“这里居然还有住人的地方!”小昭惊奇道。
“当年阳夫人和成昆……应该就在这里。”苏乙道。
小昭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虽年龄小,但很早熟,懂的事情比寻常人还多。一想到多年前有一对男女在这张床上颠鸾倒凤,而现在她又和苏乙孤男寡女,她就俏脸发烫,心中生出异样情感来。
苏乙把火把递给小昭道:“小昭,你且在这里稍候,我去探查一番……”
“我要跟大哥一起!”小昭急忙道。
眼见苏乙犹豫,小昭立马上前拉住苏乙的衣袖撒娇道:“大哥,带上小昭嘛!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嘶……
这谁能顶得住?
苏乙苦笑道:“其实我想潜上地面找些铺盖吃食,再找些水,还有咱们日常用的东西。带着你真的不方便啊小昭。”
“好吧。”小昭很失望地松开苏乙,“大哥,你一定不会丢下小昭的,对不对?”
黑暗中,小昭眼中极力隐藏着恐惧,苏乙心中突然一颤。
他意识到小昭在害怕什么了。
如果他有歹念,将小昭封死在这个石室中,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绝望和恐惧的黑暗中饿死渴死,那将多么凄惨?
别忘了,苏乙刚刚得到乾坤大挪移。
可苏乙真的不能带小昭,他说的是实话,他上去偷东西,带着小昭真不方便。
二来,他得去看看成昆,这家伙抱着石头不停转圈圈,已经转吐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只是破解不了鬼招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若是豁出来疯狂发动内力,还是有可能会把清风明月逼走的。
苏乙得过去看看,他还不想跟成昆见面,他决定先把这个人吓走再说。
苏乙微微沉默后笑道:“放心吧,我会尽快回来的。对了,咱们需要很多东西,我把我身上的东西先放在这儿,免得待会儿占地方,找到东西却没地方装,还得跑两趟。”
一边说,苏乙一边从身上往外掏东西。
一包符纸,朱砂、一支笔,丝锯、长刀、乾坤大挪移心法,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
想了想,苏乙又把腰上挂着的两个木雕摘下来递给小昭,对她认真道:“替我保管好,千万别弄坏了。”
小昭有些发愣,闻言小鸡啄米般点头。
苏乙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昭脸一红低下头去。
“我走了,你别乱跑啊。”苏乙说了一声,便往外走去。
“大哥小心。”小昭在身后急忙道。
苏乙头也不回摆摆手,走出石室。
小昭孤零零待在房间里,看着手中的木雕,又看着满桌的东西,尤其是那块记载着乾坤大挪移心法的羊皮卷,心中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踏实。
苏乙赶到成昆那里时,这个人已经彻底发狂了,四处乱打乱砸,双手都有些血肉模糊了。
清风和明月换班了,因为成昆的气血越来越灼热,小鬼已不能长时间挂在他身上,但两个小鬼对于苏乙的命令是半分也不敢打折扣的,于是开始轮流对成昆进行鬼遮眼。
在成昆的世界中,他像是进入了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他的眼前是搬不完的火药,他想要离开,但四周都是被封死的石壁,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离开,也无法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的……”成昆癫狂地语无伦次,疯狂挥掌,击打着四周墙壁。
他所在的石室几面墙壁都被他崩碎得不像样子了,他自己也被崩飞的碎石搞得满脸伤口,看起来狼狈不堪。
明明出口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但每次他到那出口附近,他就会自动忽略那地方,从旁边绕过去,仿佛出口对他来说变成了一个禁地。
苏乙悄然到来,站在这间石室门口看着发狂的成昆。
此刻成昆是看不到苏乙的,苏乙如果想要杀成昆,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苏乙当然不会这么做,他静静看了成昆,看着他出手,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全力施展各种武功。
他在心里默默评估着自己和成昆若对垒,双方胜负几何。
表面看来,苏乙觉得自己要更胜一筹。成昆的内力不如他浑厚,招式也不如他随心所欲,依然拘于招式窠臼。
但这个世界的武功是有属性加成的,比如成昆的幻阴指,原剧情中他凭借这门武功在光明顶重创包括杨逍和韦一笑在内的明教七大高手,使得他们不得不耗费内力压制幻阴指寒毒,这才让六大派在随后的对决中,几乎无甚损伤,就靠车轮战击败了明教高层所有人。
除了幻阴指,成昆别的武功也不容小觑,毕竟谢逊就是凭借成昆教他的武功,成为了明教的护教法王之一。
苏乙看了成昆好一会儿,但成昆浑然不觉,丝毫没有察觉有个人正站在一边看他疯狂攻击着石壁。
若是有外人看到这一幕,只怕会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苏乙悄然退走,来到隔壁石室中隐藏起来,手掐诀印召回小鬼。
两个小鬼感应到感召,立马退走,那边的成昆也总算恢复正常了。
他一拳打了个空,眼神茫然四下打量,当发现屋子里空荡荡再无一物时,面露惊骇无比的神色,满眼不可思议。
他准备了那么多火药,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难道自己还没从噩梦中醒来?
这一幕完全超乎了成昆的认知,他自然把问题归咎于鬼神方面,于是就更恐惧了。
这时他一眼看到出口,先是一怔,随即狂喜,想也不想往出口冲出来。
无论是不是在噩梦里,他都不想再被困在这小小斗室之中。就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成昆轻功不错,一路风驰电掣,往密道出口飞掠而去。
苏乙一边派出清风明月跟着他,一边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成昆一路不停,一直出了密道,依然狂奔出数十米才停下回过头来,惊疑不定望着不远处的密道。
回想起之前经历的一切,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有心再去探查一下,但在夜色中,他突然看到一个身穿华服的人从密道中走出来,正用一种诡异的姿势向他走来。
成昆吃了一惊,他最近在这光明顶来来往往数十次,一直都没见过任何人,他也一直觉得这光明顶密道就只有自己一人知晓。
可没想到,居然还另有旁人!
此人是谁?
莫非之前自己所经历的诡异状况,就和此人有关。
他看着四肢僵硬地向自己走来的华服之人,心中不自觉生出一种恐惧来,浑身汗毛都不由自主竖起!
这是一种天然的压制,写在基因中的恐惧,一般情况下,没人可以避免。
哪怕是苏乙,当初在没有接触符箓一道之前,一见到鬼也难免遏制不住恐惧情绪。
成昆四肢都不由自主抖了起来,仿佛向他走来的是一头洪水猛兽,是一头恶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但心中那种大难临头的压抑感却越来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