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安防措施在承平已久后,趋于松懈都是不可避免的。
哲彭人在南岭站机库的防卫措施不可谓不严密,但再严密的防卫方案都是要人去执行的。
当下面的人心理产生惰怠和厌恶,即使是铁桶般的守卫也会露出破绽。
贺坡光顺利潜到了哨岗下面,哲彭人竟丝毫没有察觉到。
哨岗有两个人,一人机械地转动着探照灯,一人则躺在重机枪旁边呼呼大睡。
另一边,陈处泰见贺坡光就位后,立刻点燃了第一匹马身上的炸药包,并且点燃了这匹马的马尾。
同时,手中匕首狠狠刺在马臀上。
“唏律律……”
马儿受惊,往前飞奔而去。
因为被蒙住了眼,它根本看不到路,只能下意识往前跑。
陈处泰手中动作不停,立马走向下一匹马……
哨岗上的哲彭人很快发现飞奔来的惊马,顿时吓了一跳,急忙疾声唤醒同伴,就要开枪处理这紧急状况。
但早在马儿跑出来的第一时间,哨岗下面的贺坡光就拉开了绑在一起的两颗手榴弹,稍作停顿后,奋力往上一抛。
咕咚!
手榴弹顺利丢进哨岗。
两个哲彭兵刚看清楚这黑咕隆咚丢进来的是什么玩意儿,爆炸就发生了。
轰!
随着一声巨响,一股黑烟,两具燃烧的尸体被抛飞出来。
岗亭毁了!
重火力点,被拔掉了!
这里只是围墙的一角,守卫的士兵大部分集中在大门附近,再就是几组巡逻的士兵,距离此处都有一段距离。
所以拔掉岗哨后,惊马毫无阻碍就跑到了围墙跟前。
由于马被蒙着眼睛,根本看不到路,所以它在高速奔跑中,一头撞死在了围墙上。
轰!
下一刻,马身上绑着的炸药包爆炸了。
“唏律律……”另一边,陈处泰已经接连放出了第二匹、第三匹和第四匹马。
做完这些后,他任由马匹向前奔跑,自己则看也不看结果,转身就向远处撒腿狂奔而去。
他的任务完成了,继续留在这里,多耽误一分钟,都会多一分被捕或者被敌人击毙的危险。
虽然他不怕死,但毫无必要的牺牲,他当然不会愿意。
另一边,贺坡光早在炸掉岗亭后也第一时间跑了。
但他的运气不好,刚绕过墙根,就见一组巡逻的哲彭军人正向他狂奔而来。
贺坡光心里一惊,急忙扭头往回跑,但还是被哲彭人发现了。
“有敌人!”
“八嘎呀路!”
哲彭人乱七八糟叫骂着,开始向贺坡光这边开枪。
贺坡光一边跑一边掏枪还击。
等他跑回来的时候,正巧和第二匹马碰了个正对面。
贺坡光心中一惊,急忙趴在坍塌的围墙废墟中。
惊马狂奔中踩在残垣断壁中,顿时折断了前腿,惨叫着翻滚倒地。
轰!
第二声爆炸响起,爆炸点离贺坡光非常近,他被震了个七荤八素,脑袋瓜子嗡嗡的。
砰砰砰……
哲彭人已经开始朝惊马开枪。
他们直接打爆了第四匹马身上的炸药包,那匹马在空地上被炸成了碎块。
然而第三批马虽被打中,却没有死,反而偏离了方向,朝巡逻的那组哲彭人冲去。
在一片惊慌喝骂声中,惊马冲到了哲彭军人中间,炸药包轰然炸开。
火光四起,人影翻飞。
贺坡光从废墟中爬起来,强忍着耳鸣和撕裂般的头痛,向外跑去。
砰砰砰……
但没跑几步,一阵密集子弹又把他逼了回来。
耳听着两边都传来哲彭人的叫骂声,再看看前方一览无余的空地,贺坡光心中焦急不已,眼神四下查探,想要找到逃走的去路。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左后腰部麻麻的,有热乎乎湿漉漉的触感。
他心中一惊,摸了一把,竟抹了一手血!
中枪了!
贺坡光心中涌出浓浓绝望。
他知道,他走不了了。
“草拟么的小鬼子……”他骂了句,心中有些后悔,之前怎么忘了给陈处泰留下遗言,让他把自己的话带回去给家人。
现在也没机会说了……
他警惕左右看看,发现周边的哲彭人正向他围了过来。
砰砰!
他抬手两枪,两个鬼子应声倒地。
但这样一来他的位置也暴露了,一阵乱枪之后,贺坡光身上中了五六枪。
他瘫软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意识开始模糊。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下巴,然后扣动扳机。
砰!
这是他在这天地间发出的最后一个声音。
南岭哲彭军营。
在机库发生第一声爆炸的时候,这边的警报就立刻拉响了。
有鬼子军官跑到院中撕心裂肺呜哩哇啦乱喊,不一会儿,很多士兵就集结在了一起,然后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向机库方向狂奔而去。
“好家伙,这走了至少有一大半人吧?”罗玉看得两眼放光,十分兴奋。
一线天冷笑:“那边是鬼子的军火物资库,这边不过是一群投降的汉奸走狗,哪个更重要,还用说吗?”
对于哲彭人来说,哪怕这一军营的汉奸伪军们全死光了,他们也不会心疼,最多觉得没面子而已。
但要是军火物资库出了事,那他们就万万不能接受了。
所以事情比一线天预想的还要顺利很多,很多岗哨的士兵直接脱岗,造成这边防守彻底空虚断层。
“走!”
一线天不敢拖延时间,因为他很清楚,时间非常有限。
那边只有陈处泰和贺坡光两个人,即使计划再顺利,也给鬼子造不成多大杀伤。
惊吓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所以他得抓紧时间做事,不然等鬼子们回来,那就糟了。
两人都是高手,艺高人胆大,翻墙过后,向不远处的营房狂奔而去。
此时营房里的人全部被爆炸声惊扰出来了,几乎都站在门口向不远处的火光处张望。
趁着这些人被远处的动静吸引,一线天和罗玉从后面飞快接近,在营房中间穿梭。
路过一间营房的时候,一线天无意一瞥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伤员,他立刻示意罗玉,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窜了进去。
刀子抵在伤员的脖子上,一线天森然道:“邵本良的营房在哪儿?说出来饶你一命,敢有半句废话……”
刀尖往前抵了抵,顿时刺破皮肉,鲜血直流。
“好汉饶命,我说!我说!”伤员颤声求饶,“邵团长在最中间那个白顶子的营房里,他和几位长官都在那儿……”
噗!
下一秒,一线天直接一刀攮死了他。
“不讲信用啊。”罗玉吐槽道。
“我答应他什么了吗?”一线天瞥了他一眼,“跟上!”
两人很快靠近了“白顶子”,那边围着很多人。
“这……怎么杀?”罗玉有些头痛。
一线天森然道:“都是些土鸡瓦狗,怕什么?”
“关键你知道哪个是邵本良吗?”罗玉斜眼看他,“咱们就看过照片,那照片还很模糊。现在天这么黑,怎么认人?”
“先悄悄靠近再说。”一线天眼绽杀机,“实在不行,那些穿军官衣服的都杀了,不就没错了?”
此时,在最中间白顶子的营房前,邵本良和其他几个临阵投敌的汉奸将领们正讨论着南岭站机库的爆炸。
“动静还挺大,该不会是汤大帅带人反攻过来了吧?”一个汉奸惊疑不定道,眼中有些恐惧。
“扯淡!”另一个骂道,“他要是有这本事,我们至于投靠哲彭人吗?”
“就是,我觉得就是些散兵游勇,应该不成气候。这不,已经没动静了吗?这说明就是一下子买卖,没多大事儿。”
“唉,黄军大都跑那边去了,对人家来说,军火库比咱们这些人的命可重要多了。”有人酸溜溜道。
“哎,你对太君们有意见是吧?我听着你怎么满腹怨气?”
“去尼玛的,你不要胡说,我对太君忠心耿耿!”
“好了别吵了,咱们去问问太君们,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让不让去是一码事,但起码得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心意,对不对?”
“对对对,邵团长说得太对了,还是您最……”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之前说话的邵团长还没反应过来,一枚弩箭已深深嵌入其眉心。
场面瞬间一静。
咕咚咚……
下一秒,两捆滋滋冒着白烟的手榴弹丢到了人堆里,两个人影飞快向远处逃窜而去。
“手榴……”有人声嘶力竭大吼。
但最后那个“弹”字还没喊出来,爆炸就发生了。
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把现场顿时炸了个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四处纷飞,刚才围在一块儿的那些汉奸军官们,即使不死也要重伤!
一线天和罗玉杀了正主,行踪自然也藏不住了,两人飞速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开枪打死拦路的人,时不时还扔出手榴弹来制造爆炸。
这些伪军早就被鬼子缴了械,各个赤手空拳,根本没有武器反抗。
一见一线天和罗玉还有枪和手榴弹,吓得四处乱窜,乱成一团。
根本没人敢阻拦和反抗!
哒哒哒……
不远处鬼子的一处重火力点眼见混乱,竟火力无差别覆盖!
四处奔逃的伪军们顿时有很多被打成了筛子,割韭菜一般一茬茬倒地。
伪军们更惊惧,场面更乱了,往外奔逃的一线天和罗玉,也更加没人管了。
这样一来,反倒让一线天和罗玉顺顺利利逃出了军营,眨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然而身后,鬼子的机枪扫射生仍未停止。
一场骚乱结束后,这些投诚的伪军至少被打死了三分之一,还有相当一部分死在踩踏等事故之中。
邵本良等一干汉奸将领几乎全军覆灭,死伤惨重。
一线天和罗玉都十分亢奋,他们这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一下子弄死这么多汉奸,都感觉十分痛快。
他们很快赶到了约定好的集合地点,但那里却只有陈处泰一个人在。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都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来。
南岭属于鬼子的后方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放心把军火物资库设在这儿。
现在他们的后方被几个“小毛贼”摸上门来,干掉了投诚的果军将领,还给军火库制造了骚乱,造成几位哲彭士兵的死亡,十多人的受伤。
中路的总指挥,关东军第八师团长西义一闻听此事,非常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无比抓到凶手。同时,对刚刚攻陷的杨树沟镇展开了报复性血腥屠杀,纵容士兵奸淫劫掠,让这处地方变成了人间地狱。
叶柏寿的三青团情报站很快就收到了一线天他们发来的情报,得知了刺杀成果。
他们立刻将情报分别汇报给了远在赤峰的刘海清和位于避暑城的王雅桥。
双方面都十分亢奋,孙殿英甚至直接明码通告全军,爱国义士二踢脚组织,成功刺杀崔兴五、李守信、邵本良等临阵投敌的汉奸,警告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投降哲彭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并呼吁全军积极抗日,守卫热河。
汤玉麟知道这个消息后,可以说是遍体生寒。
二踢脚警告信的内容犹在眼前,对方做到了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同时在哲彭人的大后方和林东前线,一南一北相差数百公里的地方搞出两场惊天刺杀来,这个二踢脚的刺杀效率太高了。
如果对方真的盯上了自己,那……
汤玉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时间太晚,直接打电话给王雅桥,让他登门一叙。
等王雅桥来了,汤玉麟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王老弟,你救救老哥吧!”他一把拉住王雅桥的手,满脸哀求地道,“老哥不是不想抗日,不是不想打这场仗,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中央不给我一颗子弹,不给我一颗粮食,你告诉我,我拿什么去打?而且就算打,也是真的打不过啊。人家哲彭人又是飞机又是大炮的,咱们呢?连重机枪都是稀缺货,跟人家比,咱们就跟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最重要的是,上面根本不想跟哲彭人打仗,他们一心想要和谈,张少帅嘴上说的好听,结果人呢?他自己跑到北平去,还不是让我顶在前面!”
“还有张辅忱,口口声声说抗战到底,结果呢?哲彭人一来,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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