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西北盐氏,杀声震天。
秦国大将蒙骜身披甲胄,面色严肃的站在一辆华盖兵车之上,注视着面前的战场。
在兵车的四周,整整八百二十二名亲卫手持长戟列阵肃立,拱为在在他的左右。
在其前方,是成千上万名秦国士兵所组成的汹涌人潮,四十六个黑色方阵整整齐齐排列在盐河东岸。
盐河西岸,由赵国廉颇统帅的四国联军严阵以待,与秦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秦军出阵,或许是因为河洛的王齮军团被信陵君魏无忌击败,需要驰援河洛。
联军出阵,则是为了牵制住秦军,防止秦军南渡回师。
在蒙骜的注视下,一个又一个秦国方阵正在强渡盐河,准备朝着对岸的联军发动进攻。
在第一个方阵刚刚过河的瞬间,蒙骜平静的发出了命令:“上弩炮。”
在秦阵后方,上百架早已准备就绪的秦国千石重弩被推到了阵前,缓慢地移动着。
弩炮就位后,蒙骜拔剑指向远处的联军:“放箭。”
随着这句话落下,原本停在弩匣中的重弩猛然射出,一枚枚沉重的巨矢带着呼啸而至,飞越数十丈距离,狠狠地钉在敌阵之中,顿时掀起一片血肉横飞。
这些巨弩的威力实在惊人,即便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赵军也禁不住心头微颤。
排在前头的联军阵型虽有一阵混乱,但却迅速恢复了秩序。
千石重弩毕竟是攻城时的大杀器,用来轰击对岸的联军阵地,多少有点大材小用的意思。
但是蒙骜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放松的表情,因为此时此刻在战场上肆虐的,并不是只有秦军的弩炮。
魏国的天蝎弩也在此时射出了重箭,携万均之力,直接贯穿了最前排的秦国步卒。
无数正在渡河的秦兵猝不及防被重箭射翻在地,哀号遍野。
魏军的弩炮威力同样极大,秦军步卒死伤惨烈,但是他们依旧坚定不移地继续推进。
看着前方死去的袍泽,蒙骜眼神冷漠,毫无波动,这种程度的死亡对于他而言算不了什么。
盐河的河水上开始出现了殷红而醒目的血色,不少秦军的士兵倒在河水里,慢慢的沉了下去,再也没有浮起来。
在付出了近五百名步兵性命的代价后,终于有秦军踏过了这条死亡之河,登陆了对岸。
这个秦军的方阵由三千人组成,由一名校尉统领。
秦军登岸后并未急着冲锋,反而是摆开了阵型,在等待后续的部队的到来组成新的阵型。
“将军,是否要派出骑兵先行突袭?”联军阵地中副将向廉颇问道。
“不急,再等等,现在还不到出击的时候。”廉颇拒绝道。
秦军方阵顶着联军的重弩压力继续前进,陆续登上了对岸,各自按照自身方位重组成阵。
蒙骜见状,果断下达命令,“轻骑外向,轻车为头,前锋材官内向,弩手列于中阵。”
在蒙骜的调遣下,两翼的秦军纷纷变阵,轻骑护在两翼,前锋步卒护在战车周围,组成一个小阵。
这六十乘战车的每一乘之后都跟着十名甲士,甲士之后更有徒兵二十五人,这些甲士和徒兵以这六十乘战车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冲阵,向着联军阵前压去。
就在这个冲车方阵向着联军阵地扑去时,整个大阵的中阵犹如雁行般极速散开,左右各十六列总计三十六列,每列三十名,共一千零名八十名秦军弩手,在两名五百主的喝令下同时拉弓开弩,瞄向了联军阵地。
一轮齐射,密集的弩箭如暴雨般倾泻而出,联军的阵线顿时出现了一丝混乱。
联军盾手立即,举盾挡在前排的士兵面前,不乏有盾手被箭羽直接被射中了脖子,鲜血狂飙,栽倒在地。
等到三轮齐射结束,前方的秦军战车距联军前阵已不到三十步之遥。
突闻拉车的马匹一声嘶鸣,紧接着战车骤停,驮马忽的消失,原是没入了地坑之中。
在失去了驮马的平衡之后,秦军战车随之一歪,重心顿时变得不稳起来,在轰隆声中直接侧翻在地,车上的甲士犹如炮弹一般被甩向天空,又像是落雨一般砸在地上,溅起大片尘土。
秦军的阵形乱做一团,冲势顿时停滞。
“放箭!”廉颇下令道,顿时联军阵地上无数箭矢如蝗虫一般飞了过去,无数秦军士卒被箭矢射翻在地。
“传令燕军,令剧辛率燕军迎击登岸秦军。”廉颇高声下令道。
只见联军前阵向两翼分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燕军战车从前阵奔出,在轻骑的掩护下,从两翼撞向秦军。
后方的步卒紧追着韩军战车向前推进。
燕军的这种战车只有一驾车的甲士,并无兵卫,驭手全身护具齐全,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这种战车改换了燕国之先前战车的构造,代之以一种更加合用的战车。这种战车的车轮十分坚固,可以经受颠簸,同时,由于采用了长轴,也使宽大的底盘更为结实。
战车两侧的轮毂上两肘尺长的镰刀随着车轮的转动快速旋转,如同死亡之镰,在秦军阵地中扫荡出一条条的血路。
燕军步卒列阵在前,停在秦军阵前,待战车从两翼绕出后,趁着秦军阵型大乱之际,立刻向前突进。
前排的长矛手挺枪刺出,直取对面的秦军步卒。
另一边以劲弩闻名的韩军已经从另一侧来到河西左岸构筑了弩阵,向着对岸的秦军步卒射出了密集的箭矢,阻击秦军后续部队渡河。
廉颇的意图显而易见,就是想吃掉登陆的秦军。
………
这场血战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双方才鸣金收兵,退回营寨修整。
秦军的营寨内,蒙骜身前立着三人,黑发束冠,暗金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绣七莲纹的滚边。
黑冰台五大统领中的三人已经聚集到这座军帐之中。
蒙骜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魏军不仅截了粮道,焚了平阳仓,大败王齮,如今竟出现在瑕阳。
本以不变应万变的蒙骜,此时已处于全面被动,若再不行动,等信陵君完成围堵之势,那么秦军将彻底陷入绝境。
唯一的好消息是魏军的人数并不占优势。
他今日猛攻只是佯攻,为了造势。
“禇祎,蒙武,本军大营就交由你二人驻守,切莫露出破绽,你们需至少拖住联军主力七天。若是可以,望尔等能坚守大营拖住联军,直到我击破瑕阳的魏军。”蒙骜看向左侧两将,肃容道。
褚祎与蒙武二人立即跪拜领命:“诺!”
“百里统领,我需你黑冰台的人封锁大营,不得让联军探子刺探得我军虚实。”蒙骜将目光落在三人中最年长之人身上。
此人姓百里,名玄商,乃是百里奚后人,出师于秦国第一剑派铁剑门。
“蒙将军放心,我黑冰台必不辱使命!”百里奚拱手应下。
“孔鲋,命全军做好准备,明日卯时一刻,全军开拔。”蒙骜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二日,天色稍亮,秦军便开始集结了。
蒙骜一身戎装立在帅旗之下,秦军的战旗依旧飘扬,秦军阵前一片肃杀之气。
蒙骜身旁的亲卫首领赵樘向蒙骜禀报道:“将军,我军已经做好了准备。”
“出发!”蒙骜下达了简短的命令。
他看向东南方,那里正是瑕阳的方向。
蒙骜知道,此战关乎己方的生死存亡,这一次,他必须赢。
此前他已将全军精锐分批撤出,并让随军的民夫及留守部队虚建了数座营垒,以迷惑联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