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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陀对韩飞豹极为不满,在他看来,所有的中原人都是两脚羊。
韩飞豹又怎么了,只不过是黑武帝国选中的一只傀儡两脚羊而已。
这是一种天生的鄙夷。
倒也不是只针对中原人,在黑武人看来,除了他们血统纯正的鬼月八部之外,其他的都是低等人。
他们还详细的把低等人划分出多少个低等。
此时韩飞豹的举动激怒了户陀,元桢却寒着脸把户陀赶走。
“主公,户陀也是立功心切。”
元桢用最温和的声音劝了两句,可是韩飞豹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缓和。
“现在你们需要搞清楚一件事。”
韩飞豹道:“我说可以接受合作,仅仅是合作,而非我向黑武人投降,也不接受黑武人的命令,更不可能容许你们黑武人在这放肆。”
这几句话把元桢说的脸色也稍稍有些不好看起来,可是元桢的城府更深,毕竟他也不是纯正的黑武人。
如果他自己能够在黑武得到足够多的尊重,此时的他应该在黑武朝堂上侃侃而谈,而不是在这里,随时都可能被人砍砍。
“主公,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元桢收拾起来自己心里的反感和愤怒,垂首致歉。
“你。”
韩飞豹转身看向绑在树上的那个少年。
“一会儿我会让人把你放了,你回家去吧。”
少年遍体鳞伤,可是却没有任何的惧意,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所以能把他眼睛里的仇恨看的一清二楚。
这仇恨,甚至让韩飞豹有些背脊发寒,乃至于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收回自己的决定。
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在西北的时候,当他杀了他的义父后,强硬的接管雍州军。
在那个时候,雍州军中的老将们,看他的眼神就和这少年此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所以那些人都被他杀了,一个没剩。
人是那么复杂,可是对于人来说,能想忘都很难忘记的事情不多。
一为爱情,一为仇恨。
可是韩飞豹的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在元桢面前他表现出了自己强势的一面,此时若再收回自己的话,他觉得元桢必会嗤之以鼻。
所以韩飞豹决定让自己看起来更为仁慈一些,他对那少年说道:“你如果走不了的话,我可以让人把你送回家去。”
他手下人上前,帮那少年把身上绑着的绳索解开,少年已经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他看着他的母亲,抬起手,颤抖着指着母亲的尸体,却很平静的说道:“我的家就在那了。”
韩飞豹哼了一声,心里忽然生出来一股厌恶。
不仅仅是厌恶这个才因为自己仁慈而被放生的少年,甚至还厌恶着自己刚才那一刻释放出来的虚伪仁慈。
仁慈?
韩飞豹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西北的时候,我什么时候有过仁慈?
所以他动了杀念。
他看向元桢说道:“谁把他掳来的,谁把他送回去,但有一样要做好,不能让这个孩子泄露我大军行踪。”
元桢是多聪明的一个人,立刻就明白了韩飞豹的意思。
于是他看向走到一边站着的户陀:“你把人抓来的
,你把人送回去,记住主公的交代。”
户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冷笑既是对这少年的,也是对韩飞豹的。
户陀上前,一把将少年拎起来,少年却拼尽力气挣脱开。
他深呼吸,大口大口的深呼吸,他在用最大的能力,也是仅有的办法,在积蓄力量。
然后他爬到母亲的尸体旁边,咬着牙,忍着剧痛,把母亲的尸体抱了起来。
而这个举动,换来了户陀的又一声冷笑。
在户陀看来,这丝毫也没有什么可触动的,就好像他在黑武的时候,为了吃肉而杀了一只母羊,小羊羔趴在母羊的尸体旁边。
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
人天生就是吃羊的,而羊天生就是被吃的。
少年受了那么重的鞭笞之伤,却咬着牙关,把身体里的力量全都逼发了出来。
他抱着母亲的尸体一步一步往外走,而户陀带着他的人,在后边慢慢的跟着,此时户陀并不着急,因为元桢的眼神告诉他,好歹也给韩飞豹一些面子。
所以韩飞豹放走的人,他就不能在营地里杀了,也不能再打,出了营地之后,这夜晚笼罩的大地,何处不能处死一个少年?
等他们离开营地后,户陀回头看了一眼,韩飞豹已经转身走了。
所以户陀嘴角的笑意再次浮现出来,不再是讥讽的冷笑,而是狞笑。
他追上那少年,从背后一脚将少年踹翻在地。
“你看你,这么不小心,你摔到你的母羊了......噢,不对,你摔到你的母亲了。”
户陀笑着,月色下,他也看到了那少年回头看他时候眼神里的仇恨。
他不在乎,因为这个少年的命,稍后就会由他亲手来解决。
不是现在解决,因为他还没有玩够。
那少年喘息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裸-露着的胸脯上都是伤痕,血迹斑斑。
他努力的把自己的衣服拉好,他不想让自己的血蹭到母亲脸上。
咬着牙,少年再次把母亲抱起来,一步一步前行。
“你这样太慢了。”
户陀跟在少年身后,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样走回去,你母亲的尸体就凉透了,硬邦邦的,流浪的野狗不爱吃。”
少年再次回头看向户陀,户陀笑着说道:“不过我可以让你的尸体没有冷下来之前,就帮你找一条好的野狗。”
少年不理他了,坚定的继续迈步前行。
户陀道:“我这个人心善,你走的这么慢,你又受了伤,回去太吃力了,我帮你用战马帮你把尸体运回去吧。”
少年还没有来得及反抗,户陀有一脚上去,把少年踹倒。
户陀招了招手,让手下人把战马牵过来:“把尸体绑在马上,帮他拉一拉。”
他手下的黑武人也笑起来,一个人踩着少年不让他动,另一个把母亲的尸体绑在战马上。
然后,那个黑武人就上马,朝着战马给了一鞭子,那马吃痛之下发力奔跑起来,在原野上拖着尸体跑。
户陀笑着对那少年说道:“现在你的母亲比你快了,你要跑起来才行,去追啊,不然一会儿你就要把你母亲一块一块的带回去了,也许都凑不齐。”
少年起身,朝着战马追过去,跌跌撞撞的跑着,跑的太急了扑倒在地,顾不得疼,起身继续追。
那
个黑武人嗷嗷的叫唤着,猖狂的笑着,催马拖着尸体在前边跑。
等距离那少年太远了,他就把马停下来等一等,当少年快要触碰到尸体的时候,他就催马往前冲。
暗处。
一名宁军斥候咬着牙,看向他的伍长:“我要去了,如果我死了,帮我把抚恤送回我家,要交给我娘。”
说完就从草丛里起身,可是斥候伍长比他起身更快。
他是伍长,每一个身穿宁军战服的人都知道,官职高的人只有一个特权,那就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冲锋要在最前,撤退要在最后。
伍长起身,月色下,抬起连弩朝着马背上那黑武人连续点射。
黑武人没有料到在距离营地这么近的地方居然有人埋伏,毫无防备之下,连中数箭后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斥候伍长冲过去,左手拿着连弩,右手抽出匕首,瞬间将尸体上的绳索斩断。
下一刻,他看到自己手下两个斥候,已经朝着那少年奔了过去。
两名斥候将少年扶起来,架着往回撤。
可此时户陀也已经反应过来。
“好大的胆子!”
户陀暴怒,将连弩摘下来朝着那三个人点射。
一名斥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抱起少年放在自己同袍的后背上:“走!”
而他,则自己的身体挡在那少年和他同袍的身后。
虚弱的少年趴在斥候的后背上,回头看,看到了那个比他也大不了几岁的年轻斥候,张开双臂,尽最大限度的为他挡箭。
“不要管我......”
少年想喊,可哪里还有力气喊得出来。
年轻的斥候在这一刻,还朝着那少年笑了笑:“放心,没事了,我们会把你带回去。”
可是啊,他背后的弩箭,一支一支又一支的刺中。
连中七八箭之后,年轻的斥候已经无法再跑动了,他扑倒在地。
少年沙哑着喊着,想挣扎,想去救那个为了救他而倒下的人。
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另一个强壮的身躯冲了过来。
斥候伍长冲到近前,把受了伤的同袍扛起来,大步往前跑。
而在前边,一名斥候用连弩还击,为他们压住了户陀的箭。
第五名斥候俯身将少年母亲的尸体扛起来。
四个人,其中有三个人扛着人,而剩下的那名斥候则毫不犹豫的留在了最后。
少年的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可是他咬破了嘴唇不让自己昏迷过去。
月色不是很明亮,可他就是要借用这不太明亮的月色,看清楚每一张脸。
他们是神仙。
他们是会死的神仙。
此时的户陀已经暴怒之极,派一个人回去喊人,他则上马朝着那几个人追上来。
宁军斥候的战马在沟里藏着,他们不敢骑马靠的太近,所以把马藏好之后,他们徒步悄悄靠近雍州军营地。
此时距离他们的马,还有至少二里左右。
而距离死,都不足二里。
户陀在催马急追,一边纵马一边将给连弩重新撞上弩箭。
那些在奔跑着的人,在他看来,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