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气消散。
    花青莲浑身浴血，从其中走出，一步一血印，脚步缓慢重如千钧，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却如同死神降临一般，恐怖到了极点。
    霍华德等人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后退。
    面对一个在绝望之中杀气盈天而暴走的大圣，万一被再度极限一换一呢？
    但他们的恐惧并未持续太久。
    因为下一瞬间，花青莲的脚步，突然就一个踉跄，手中的九莲灯随之破碎，整个人就如同被打碎了的瓷器一样，化作一片片彩色的壳，然后彻彻底底的飘散在风中，犹如千万只杂色的蝴蝶在纷飞。
    “他死了。”
    霍华德失声道。
    大夏看起来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柱梁级的领袖，一个个地陨落。
    而这时，最后一个云涡结界破开。
    缺少了一臂的褚云城，目光凶狠，从里面走了出来，漂浮在天空之中，气息孱弱并不稳定。
    但他是真真正正地活着。
    余光只是一扫旁边还剩一缕残存的其他两个云涡结界能量，褚云城就明白了一切。
    割袍断义！
    他在结界之中，杀了自己曾经的师傅曹草。
    但自己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如灯之将灭，油之将枯。
    他甚至摇摇晃晃，无法站立在虚空之中。
    看到眼前十几个大夏的生死大敌人，褚云城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一群被伊甸园利用而不自知，自甘堕落的人类。
    异族人，果然是天生的蠢。
    他横剑在胸前。
    “战吧。”
    即便明知道必死无疑，褚云城依旧未放弃战斗。
    一种虚无但却坚定的信念，支撑着他，让他从云涡结界之中走了出来。
    霍华德看向希丁克。
    后者只好道：“他交给我。”
    杀一个强弩之末的废人而已，浪费不了多久的时间。
    霍华德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冲入城中，开始期待已久的劫掠。
    这时，夏京城内，突然传来了阵阵吟咏之声。
    好像是千千万万低沉诉语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和音，在天地之间回荡。
    这声音，让人动容。
    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惊悸感。
    是祈祷声！
    不知道是从哪里最先开始，夏京城街道上的所有广告屏，所有的播音器，所有的喇叭，都开始发出同一个声音。
    而那千千万万个没有战斗之力的夏民，那些老幼妇孺们，不知道何时，都从街道上走了出来。
    他们站在一起，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跟随着喇叭的声音，开始念念有词地祈祷了起来。
    而祷词也非常的奇特。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依旧是《白马篇》。
    这首诗是夏国的义务教育一开始，从小学时代的第一堂国语课上，学生们接触到的第一首诗。
    星兽时代的乱象和战争，人民生存的艰苦程度，远远超越了曾经的三国时代。
    这首词寄托着人们对于勇武，对于守护的最美好愿景。
    据说是初代圣人‘太一’最喜欢的一首诗。
    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大夏军队和龙组的信念支柱。
    也在民间有一种特殊的地位。
    所有的声音，汇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鸣，这种共鸣又引起了人心的共振。
    奋战中的武者也在大声地呼喝，仿佛这样就可以驱散心中的恐惧，祛除身上的伤痛。
    夏京城，这座号称全世界唯一一座从未陷落过的基地市，有着异族人难以想象的老幼妇孺病残缺。
    这一类人，放在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会被看做是垃圾和累赘，会被嫌弃，甚至被驱逐。
    西方很多智者认为，一个健康发展的国家和基地市，绝对不能赡养超过总人口百分之五的‘无用人口’。
    但此时，出现在夏京城街道上的‘无用人口’数量之巨大，超乎霍华德等人的想象。
    他们心中无比震惊。
    夏人花费了那么多的资源能源财力物力，流血牺牲，无数人前仆后继悲壮赴死，竟然是为了守护这样一群‘无用之人’？
    为什么呀？
    他们大受震撼，无法理解。
    但也……
    无需理解。
    “愚蠢可笑又无聊的传统，一首拗口难懂的破诗能够改变什么？”
    克米尔的脸上浮现出冷笑。
    “动物被杀死之前，都会哀嚎。”拜尔帝国的克金淡淡地道：“但这并不能改变死亡的命运，这一次，我们成为了赢家。”
    “是啊。”
    霍华德笑了一下，道：“快动手吧，神使要看到的画面是鸡犬不留，屠了这座城。”
    远处。
    神使感受着心脏的融合，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无比美妙的快感之中，简直飘飘欲仙。
    他也听到了夏京城内传出的‘祈祷吟唱’之声。
    那声音让他心烦。
    也让他想笑。
    “哈哈哈，祈祷有什么用？”
    他大笑，声音激荡如雷电，要盖过这阖城的祈祷之声：“愚蠢的夏人，明年的今天，就是夏人文明的忌日，我会……”
    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因为祷告之音的最中心，夏京城的高空，突然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银白色光晕，好似是夏日暴雨后的彩虹一般，似缓实疾地渲染出来。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阖城的祈祷吟唱中，那银白晕光越发地明晰。
    一道身影出现在白光之中。
    那是一个身形魁梧，英俊阳刚的黑发少年。
    他仿佛是跨越了千山万水无尽时空的旅人，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般，微微驻足，目光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的右手边，牵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一脸好奇，未开语先露笑，嘴角出现两个好看的梨涡，越发显得天真无邪。
    “李笑非！”
    一声尖叫从城内传出。
    抱着谭圳威的谭白瞿，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少年，忍不住大声地呼唤出这个名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
    这少年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圣人罢了，连大统领都不如，就算是出现了，也不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但她就是喊了。
    仿佛是溺水的人，哪怕是看到一根漂浮在水面的稻草，也忍不住要去紧紧地抓住。
    而这时，李笑非扫过这茫茫战场，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从另外一个地球来。
    似乎回来得有点晚。
    但一切还来得及。
    身后，一个又一个的同伴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他们肩并肩。
    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