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街道办里,于振山挨个办公室查看门牌,走廊里的科室繁多,转悠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婚姻调解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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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这里。”
于振山确定就是那里后,冲王卫东他们招了招手。
王卫东搀着于母走了过去,待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办公室里传来阎埠贵的声音。
“老杜啊,这次就麻烦你了,等会你可得多帮忙。”
“放心吧,老阎,我是婚姻调解员,自然是不想让孩子们离婚,你也知道,离婚对社会风气的影响很不好。”
“是是是,对了,昨晚上杜山回去后.....”
阎埠贵见杜飞一直在打官腔,有点着急了,正想着提点杜飞,于莉跟王卫东走了进来,他只能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对于王卫东的出现,阎埠贵感到有点不妙,不过倒也没有太在意。
王卫东确实是大厂长,但是这里是街道办,而不是工厂,只要老杜的屁股够歪,王卫东也没有办法。
杜飞则不然,他虽然不认识王卫东,却看到王卫东身穿毛呢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枚金色徽章,脚上穿着一双锃亮皮鞋,这些装束说明了他把不是一般人。
特别是手腕隐约显露出来的那块手表,更是引起了杜飞的注意,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块手表是所谓的劳力士,只在国外销售,据说每块能值一千多美金,换算成人民币得好几千块。
钱倒是其次,关键是得有门路。
杜飞在意识到王卫东的身份后,笑着站起身,朝王卫东伸出了手:“这位同志,你是?”
王卫东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我是刘洪昌,于莉同志的朋友,今天在路上偶然遇到,于莉同志担心婚姻调解办的同志,在调解的过程中,故意无视她的权益。
当时我就教训她,咱们婚姻调解办,是街道办的正规部门,是为群众服务的。负责调解的同志,思想觉悟都比较高,绝对不会做出蝇营狗苟的事情。
但是,你也知道,于莉毕竟是个女孩子,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儿,肯定会担心。
所以,我就跟着来了,不过你放心,我只是旁观,并不会对你们的工作发表任何意见。”
这年代有群众观察员,就是在街区里挑选一批德高望重的同志,对相关部门的工作进行监督。
王卫东出现在婚姻调解办公室里,倒是不显得突兀。
虽然他口口声声表示不会干涉杜飞的工作,但是杜飞也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无法公平调解的话,王卫东肯定会发难。
看到这种情况,杜飞心中有点庆幸,昨天晚上幸亏他没有收阎埠贵的礼物,要不然这件事可就麻烦了。
杜飞点点头道:“刘洪昌同志,对你的到来,我表示欢迎。请那边就坐。”
王卫东走到杜飞指的地方,缓缓坐下,双手抱怀,等待好戏开场。
杜飞重新坐下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看了几眼,又抬起头目光在阎解成和于莉的脸上扫了一遍。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咱们就正式开始调解。首先,我要向你们明确调解的宗旨,你们也知道过日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夫妻之间难免会有矛盾,所以我们会尽力帮助你们化解矛盾,如果矛盾无法化解的话,那只能让你们离婚了。
既然于莉同志是提出离婚的一方,就由于莉同志先发言吧。”
于莉早有准备,闻言站起身:“调解员同志你好,我叫于莉,我之所以要跟阎解成离婚是因为.......”
已经撕破脸了,于莉自然不会给阎家留面子,把阎家干的那些龌龊事儿都讲了一遍。
什么阎埠贵偷卖学生的作业本。
什么阎解成偷穿她的裤衩子。
什么三大妈喜欢上了隔壁大院的老头。
什么阎解放经常偷看她跟阎解成过夫妻生活。
当然了重点是阎家实在太小气了,并且压根没有把她当成儿媳妇看待,反而就像是找到了一个不要钱的丫鬟。
伴随着于莉把阎家的丑事一点一点的揭露出来,阎埠贵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暗澹下去。
这样下去,即使于莉无法跟阎解成离婚,阎家也会名声扫地。
当于莉讲到阎埠贵偷募款箱里的钱时,阎埠贵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大声喊道。
“于莉,你胡说什么!”
杜飞看看王卫东,见王卫东皱起眉头,他心中长叹一口气,瞅着阎埠贵说道。
“阎埠贵同志,现在是于莉同志的发言时间,请你不要破坏秩序。”
被杜飞出面制止,阎埠贵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这货收了钱,难道不准备办事儿?
不行,这绝对不行!
俺们老阎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阎埠贵再次站了起来,可是这次,没等他开口,杜飞便冷下脸说道:“阎埠贵同志,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要是敢再捣乱,我就让保卫同志把你请出去!”
阎埠贵吓得缩了缩脖子,不甘心的坐了下来,街道办的保卫同志都是粗人,不会尊重他这个老教员。
反正等会就轮到他发言了,到时候再跟老杜好好掰扯掰扯。
于莉继续说道:“事情就是这样的,我在阎家实在是待不下去,我希望跟阎解成离婚。”
杜飞把于莉的话都记录在本子上,点点头道:“好了,于莉同志,你的委屈和诉求,我都知道了,现在请阎解成发言。”
被揭穿了真面目,阎解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正要站起身怒斥于莉,却被阎埠贵按住了肩膀。
阎埠贵站起身看向杜飞:“老杜.....”
杜飞不等他说完,便冷下脸道:“阎埠贵同志,这里是调解室,请称呼我为调解员。”
阎埠贵咬咬牙道:“调解员同志,阎解成身体不舒服,我希望能代替阎解成发言。我是他的父亲,这个请求不算过分吧?”
杜飞看向阎解成,问道:“阎解成同志,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阎解成哪里也没有不舒服,但是他不敢反抗阎埠贵,只能硬着头皮说:“唔唔,嗓子有点疼。”
虽然明知道阎解成是在撒谎,杜飞也只能点头:“好,当事人不方便说话,可以由家属代为发言。”
阎埠贵整了整衣领,大声说道:“首先,我否认于莉的一切指控。我们阎家是书香门第,我是人民教员,怎么能作出那种不堪的事儿呢!
其次,我们家并没有对不起于莉,她这些年没有工作,在我们家.....”
阎埠贵老生常谈,见说了一阵子后,杜飞一直频频皱眉,他清楚今天要是不把话挑明了,杜飞肯定不会帮助阎家。
阎埠贵用锐利的目光盯住杜飞。
“调解员同志,做人要讲究诚信,吃了人家的东西,就得帮人家办事儿,要不然肚子会疼的。”
阎埠贵的这番话,让杜飞感觉到有点莫名其妙。
“诶,阎埠贵同志,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个清楚!”
杜飞冷着脸道:“阎埠贵,请你把话说清楚一点,谁吃你家的东西了?”
杜飞感觉到阎埠贵是在往他的头上扣屎盆子,而在阎埠贵看来,杜飞收了钱,不想办事儿。
阎埠贵道:“好啊,老杜,亏我把你当不成亲戚,你竟然敢不认账。好,今天我也不给你留面子了,你现在就把我送给你的十块钱还给我。”
“十块钱?什么十块钱?”杜飞彻底懵逼了。
阎埠贵嘴角微微翘起:“就是你儿子帮你收的那十块钱,你别以为钱是你儿子收的,你就能逃脱干系。”
“杜山?他小子收你钱了?”
杜飞此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联想到杜山昨天晚上出去的那一趟,他立刻明白过来了。
杜飞看着阎埠贵苦笑道:“老阎,你确实上当了,杜山问你要钱,并不是我的意思。”
“哎,老杜啊,你这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认账了?”
“我跟你说啊,你这种行为可是要不得的。”
“我们阎家的钱就是那么好拿的?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得给你一个说法。”
杜飞的说法阎埠贵当然不认同,在阎埠贵看来,杜山当时打的是杜飞的旗号,那就是杜飞借的钱。
阎埠贵当下便在办公室内大声吵吵起来。
杜飞则是满脸土色,他清楚今天不给阎埠贵一个交待的话,轻则名声落地,严重一点的话说不定会蹲笆篱子。
杜飞思忖片刻,从兜里摸出十块钱递给阎埠贵:“老阎,你看我把钱还给你行不行?”
阎埠贵瞪大眼,冷笑道:“还钱?老杜啊,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会这么幼稚呢!”
“我今天不要钱,只要你不让阎解成跟于莉离婚,我就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要不然的话,哼哼....”
谁说文化人不会恐吓人?
阎埠贵狰狞的表情跟语言给杜飞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杜飞额头渗出点点汗水,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蹿后脑勺,眼前阵阵发黑。
心道,如果现在可以晕倒就好了。
可惜的是,杜飞明白,就算他此刻装昏迷,阎埠贵也不会放过他。
像阎埠贵这种文化人,谈吐斯文,看上去温文儒雅,人畜无害,一旦发起狠来,比那些整天呜呜渣渣的青皮厉害多了。
他们是直接奔着要人命去的啊!
可是那位领导就在旁边盯着,他一旦屁股坐歪的话也是大麻烦。
再者说,杜飞这些年虽然犯了不少小错误,得过一些好处,但是那都属于给人行方便,从来没有真正的犯错误。
让他睁着眼说瞎话,把死的说成活的,他也办不到。
王卫东在旁边抱着怀静静的欣赏好戏。
只要杜飞敢答应阎埠贵,那么今天他这个调解员便当到头了。
于振山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说话,也被王卫东用眼神制止了。
按理说于振山是莽撞的性子,一般听不得人劝,就算是厂领导他也敢当场顶撞,但是面对王卫东,他却感觉到自个的那点勇气荡然无存。就像是一只小蚂蚁站在一座高山前,高山虽无言语,小蚂蚁偏偏不敢放肆。
让王卫东欣慰的是,杜飞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阎埠贵。
“阎埠贵同志,我杜飞虽然算不上好人,但这辈子确实没干过违反乱纪的事情。”
“今天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王主任就在隔壁办公室。”
“你尽可以去举报我,我相信王主任会调查清楚的。”
杜飞的最后表态,彻底击溃了阎埠贵的幻想。
他也是个狠辣之人,当下便大步往王主任办公室走去。
“好,好,你等着。”
而杜飞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文件苦笑道:“没想到我干了一辈子工作,临近退休要,落得个被开除的下场。”
王卫东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杜飞同志,你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何要担心呢!”
“可是,杜山是我的儿子啊。”
“你儿子是你儿子,你是你,你儿子骗了阎埠贵的钱,自然有国法惩处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最多落一个教子无方的罪责。”
“道理我都懂,可是年轻人,事情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杜飞苦笑着摇摇头,杜山是他儿子,就算是最后查清楚了,别人也认为是杜飞指示的。
人言可畏啊!
“同志,谢谢你的好意。”
两人闲聊着。
阎埠贵带着脸色乌青的王主任走了进来。
“王主任,你今天可要给我做主啊,杜飞指示他儿子收了我的钱,现在竟然不认账了!”
王主任此时已经出离了愤怒,杜飞是街道办的老同志了,一向深得她的信任,现在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她大步走到杜飞面前,冷着脸说道:“杜飞,阎埠贵说的可是事实?”
“不是那样子的....”
不待杜飞说完,王主任便拍着桌子大声说道:“你作为一个老同志,难道把咱们的规章制度忘得一干二净吗?现在出了这种事,你还有脸辩解!”
“现在,我命令你停止一切工作,等待调查组的调查结果。”
杜飞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没有再争辩,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悲哀。
呵,这个王主任跟前世一样。
工作上是一把好手,矜矜业业的,热心为居民谋福利,当初建立新车间的时候,就是王主任帮忙召集贫困户进车间工作的。
但是,她最大的毛病就是脾气火爆。
唏嘘着,王卫东走到王主任跟前,笑着:“王主任,我作为街道办辖区的住户,可以提点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