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在商丘的东北方向，而大杨集则是在虞城的正东面。
    当天晚上，虞城县城城门打开，突然出现一趟车队，借着月色突然向东行驶而去。
    这是一场三方博弈，而虞城是日军距离冀鲁豫纵队预定战场最近的县城，周维汉早早通知虞城情报站时刻留意日军动向。
    虞城伪军警备队是我方情报人员着重渗透所在，我方潜伏人员明显看见主副驾驶坐着的都是八路军，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只不过由于日军加强警戒，每个城门处都有专门的日军带队巡逻，眼下正是前半夜，还没有到换防的时间，城防守备人员轻易无法离岗，这也就意味着情报无法及时传达。
    “张副官，咱们这趟到底是什么任务？再往前可就是国军的营地，日本人三令五申，沿途据点均应放行，不得轻易招惹这伙国军！”随行的一名伪军连长疑惑道。
    “哼，日本人的话都是放屁，你们就烧高香吧，原本是安排你们送死的活计，看看你们身上穿的这身八路军军装！”说话的是孙良诚的副官张林东，他与八路军是老相识，曾作为孙良诚的代表前与周维汉密会。
    随行的百余名伪军一片哗然，但是却没人敢跑，他们这些人隶属于伪第四军警卫团，军饷待遇高于一般伪军，大多数人都在商丘结婚生子，这也是日军的一种控制手段。
    日军独立第四步兵旅团旅团长荒木贞博命令孙良诚，在国军与八路军接壤之际，派遣小部队前去搞破坏。
    孙良诚不敢当面拒绝日军的命令，为了表示忠心甚至让贴身副官亲自执行任务，但是到了虞城之后却让手下按兵不动，直至李仙洲本部即将过境才有所动作。
    “要想保命，一会都听我的命令，准保你们能安全无恙的回去跟老婆孩子团聚！”张副官说道。
    话分两头，冀鲁豫纵队指挥部趁着天黑已经进驻骆集，同一时间，顺着侦察连探出的安全路径，董江带领突击团向大杨集方向渗透。
    “四路参战部队均已到达指定位置，各部均询问何时发起进攻？”参谋长王炳章说道。
    “不急，不急，好饭不怕晚，现在我部已经完成合围，李仙洲跑不了，通知下去让他们耐住心思，各自派一些侦察小队探明具体情况！”周维汉说道。
    “我马上让人传达！”
    发起总攻在即，各部均纷纷请战，但是周维汉反倒是表现的气定神闲，甚至称赞起了李仙洲。
    “李仙洲还是有两下子的，侦察连在电报上说，其指挥部和直属部队居于大杨集内，而在12军主力则是进驻原先92军在此修建的外围工事之中，并且在最外侧以蛇腹形铁丝网环绕，显然是早有准备！”周维汉说道。
    一旁的罗本忠进几年都在鲁西南主持工作，了解当地情况，接话道：“苏鲁豫皖交界地区的老百姓虽然分属不同省分，但是当地地形、生活习惯和语言相差不大，虞城地处豫东，苏鲁豫皖当地的老百姓因为饱受黄河水肆虐的危害，所以乡镇村落都在高处，外面以土围子环绕，易守难攻！”
    “**员，这次配备给我部的山炮营足足有18门山炮，再加上我教导四旅原有的4门山炮，加一起有22门，并且炮弹储备五个基数，我从来没打过如此富裕的仗！”
    “请诸位放心，此战我部指战员气势高昂，早有拿下大杨集的决心，要不然趁着敌人现在休息之际，突然发起攻击，或许能有奇效！”教导四旅的邓旅长兴冲冲的说道。
    周维汉莞尔一笑，说道：“有你指挥我当然放心，不过现在还不是最佳的进攻时机，部队能打硬仗是好事，但是咱们没必要去碰这个晦气！”
    “眼下，92军已经进入根据地，其先头部队甚至在曹县境内的黄河故道沿线与我军对峙，说不得他们也是想借着天黑突然发起攻击，还是让92军先尝尝甜头为好！”
    与此同时，大杨集内灯火通明，李仙洲等人同样没有闲着，大战一触即发，所有人都感觉到沉重的压抑感。
    “回电92军，可对八路军防御线发起试探性攻击，如有不对立即撤回，固守待援！”李仙洲此时感觉有些不对劲。
    国军一直没有停止对八路军根据地的渗透，冀鲁豫根据地更是重中之重，周维汉在国军研究名单里份属前列。
    因为之前第28集团军需要借道冀鲁豫根据地进去山冬，所以李仙洲对周维汉的履历进行过专门的研究，但是直到此时，他却有些捉摸不透。
    “八路军到底是如何布置的，周维汉这个人绝不是善茬，我军的意图非常明显，他现在居然还能没有做出丝毫的应对，这不符合常理，也不是他的性格！”
    人往往在接近真相的时候，会越加困惑，李仙洲就是如此：“你们说，周维汉现在在哪里？”
    事关整个集团军的命运与自身的身家性命，在场的几个将领同样不敢虚于应付，只见参谋长冯基昌说道：“总座，我部大军逼境，周维汉此刻肯定是在黄河以北着急的睡不着，满门心思的研究如何应对我军的进攻！”
    “我指挥部现在大杨集，而92军则在青提集，两地相隔不到三十公里，从92军的行军速度来看只需八个小时就足以赶至，如果加快行军速度时间会大大缩短！”
    “依我之见，八路军必然不敢在行军途中发起攻击，否则以我部现有兵力，即使原地固守待援，亦可等到12军回援！”
    话音刚落，副总司令陈又新当即出言反驳道：“我看不然，八路军最擅长的就是围点打援，诸位不要忘了，在砀山地区曾经围困142师的八路军主力至今不见踪影！”
    “一旦八路军主力攻打我集团军本部，必定会打乱之前的部署，92军如果届时选择回援，必然会中八路军的埋伏，甚至黄河故道以北的八路军也会趁势追击！”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考虑过八路军会攻打大杨集，此地原先乃是日军防区且国军占据之后修有工事，贸然发起攻击讨不得好处，反倒是在行军途中容易中八路军埋伏。
    冯基昌颇为不服，继续说道：“副总座未免过于忧虑，作为参谋长，至今没有弄清楚冀鲁豫地区的八路军到底有多少兵力，这是我的失职，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八路军防区广阔乃是不争的事实，必然会导致兵力过于分散，同时在西、南两个方向与日军接壤，亦有新八军在其根据地腹地活动！”
    “从这三个方面来看，当初在砀山地区集结的八路军所表现出来的兵力已是其最大极限，这些兵力在黄河故道布防尚且难以抵挡我军，又如何敢主动出击？我军当务之急是迅速挺近八路军根据地，与12军汇合！”
    陈又新闻言摇了摇头，他无意与冯基昌争执，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
    虽同样是黄埔军校毕业，但是他早年间投身滇军，与时任滇军旅长的何英钦关系匪浅，进而在黄埔军校打上了何英钦派系的烙印。
    何英钦虽然现居参谋总长一职，但是却因为当初西安事变与老蒋产生隔阂，其派系人员纷纷遭到打压，抗战爆发之前，陈又新从作战部队副师长位置调到黄埔军校教书。
    李仙洲摆摆手，开口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一直认为周维汉这个人不可小觑，其与日军作战屡出奇兵，现在反而一反常态，迟迟没有动静，但愿是我过于忧虑！”
    话音刚落，大杨集外围突然传来一阵枪声，在场几人对视一眼，火速派人前去查明情况。
    没过十分钟，外围枪声消失，前去调查的人回来汇报：“22师64团汇报，大杨集以北出现一伙八路军小股部队，突然对外围工事发起攻击，武器装备配有轻机枪和冲锋枪、迫击炮，但是并不恋战，我部官兵刚刚组织反击，这伙八路军就果断撤退！”
    “64团询问，是否需要派人追击？”
    “不必追击，继续坚守！”
    对此李仙洲颇为不满，他不理解明明大杨集外边将几支侦察部队分散布置用以示警，为何八路军小股部队能摸到眼巴前来，转头对12军军长贺粹之说道：“通知下去，无需惊慌，让官兵们好好休息，这是八路军的疲敌战术！”
    突然起来的枪声不仅惊动了国军，在大杨集周边埋伏的突击团，侦察连连长曹大宝是董江一手带出来的，虽然现在没有隶属关系，但是仍然一口一个团长叫着。
    “团长，要不我带人去看看？兴许是咱们八路军在当地的游击队！”曹大宝说道。
    “不可能，上级在下达的命令中明确指示，不得随意对国军发起攻击，黄河故道以南的武装力量应尽数北撤，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
    董江向来稳重，此事来的蹊跷，事关明日对国军总攻，随即决定马上向指挥部汇报。
    周维汉收到消息之后，看了一眼时间，凌晨11点15，随后说道：“你们怎么看？”
    王炳章听说说道：“我赞同董江同志的想法，我军为了不让国军就地获得补给，在黄河故道以南区域实施坚壁清野的策略，地方游击队或是跟随老百姓北撤，或是进入地道中隐蔽，不可能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擅自出动！”
    “让军区调查一下，不过时间上不赶趟了，但愿不会对战局产生什么影响？”罗本忠说道。
    李仙洲没有丝毫怀疑，肯定的认为是八路军，而周维汉等人虽然确定不是八路军，但是也没往日伪军方面联想。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张林东一伙伪军在大杨集以北虚晃一枪之后，紧接着来到了东侧，只不过还没对大杨集展开骚扰，就被外围的侦察部队碰个正着。
    双方都是小股部队，但是国军只有一个排的兵力，伪军这一百多号人则是孙良诚的警卫部队，不仅训练有素而且武器装备优良。
    伪军就凭借人数和火力优势占了上风，只不过周边的国军侦察部队闻声赶过来支援，深知再不撤退有全军覆没之险，张林东当即下令部队向南突围。
    国军方面吃了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自持大部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双方你逃我追，逐渐跑到了一片小树林。
    张林东眼看追兵死咬着不放，带着人手趴在道路旁的斜坡上，待追兵临近，刹那间火力全开，顿时打的这伙国军屁滚尿流，熄灭了追击的想法。
    “走，向牛王湖据点靠拢！”来的时候坐车，现在只能靠两条腿赶路，让这伙伪军叫苦不迭。
    这一番拉扯让在暗中潜伏的董江等人更加摸不清发生了什么情况，反倒是李仙洲越发肯定是八路军的疲敌战术。
    “团长，这回看清楚了，真是咱八路军！”曹大宝道。
    “这他娘的是咋回事嘛，真要是咱们八路军的人，按理说这任务轮不到别人，只能是咱们来干，这伙八路军到底是哪支部队的？”董江甚感纳闷。
    “团长，听枪声这伙人武器装备不是一般的好，装备了不少冲锋枪，并且看着情况是朝着南边跑了，南边是咱们哪支部队？”曹大宝问道。
    “是16旅，我的天，原来是李旅长安排的，这一切就说的通，也只有他敢擅自行动，我方才还在庆幸这伙人没有朝着咱们这边跑，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两人的脑补之下，迅速梳理出来一个合理的过程，主要李云龙在两人心里固有印象所导致，稍微有点苗头就将一切安在李云龙头上。
    消息再次传到周维汉耳朵里，董江描述完成的过程但是没有附加上自己的推测。
    两人是通过步话机取得联系，周维汉紧皱眉头：“你是说这伙人朝着南边去了？那依你看会不会是16旅的人？”
    董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含糊的说道：“他们有迫击炮和相当数量的冲锋枪，即使是咱们八路军内部也少有这样成建制的部队！”
    “我知道了！”周维汉放下步话机的话筒，然后话务员马上联系16旅。
    16旅当前所在的位置叫刘店，在南北方向上距离指挥部所在的骆集并不远，往西再走个几里地就是国军白天路过的地方，往西南十一二里地是牛王湖据点，往北四十多里则是大杨集，
    周维汉也并没有不留情面上来就是臭骂，而是问道：“你16旅目前在什么位置？”
    “就在刘店，具体位置在抵达之后就上报过指挥部，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吗？”李云龙一脸疑惑。
    “所有人全在刘店？没有擅自离队的？”
    “这是肯定的，我16旅大多都是老兵，向来严格遵守纪律，战前谁敢随意开小差？别说军法无情，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听着李云龙信誓旦旦的保证，周维汉不由得信了几分：“大杨集出现了一伙穿着我军军装的不明武装，人数在一百人左右，武器精良，对国军展开袭扰，现在朝着南边去了，估计天亮你就能碰见，调查清楚，我等你汇报！”
    李云龙撂下电话，脸色涨成猪肝色，知道周维汉这是给他留着情面呢，他自问向来说一不二，手下没有人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辛铁兵，带着警卫连给我挨个检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团少了人，他娘的，我刚离开半年，这伙兔崽子反了天！”
    “老子他娘的比窦娥还冤，明明什么都没干，一口大锅就扣在老子头上，最好别是自己人，否则老子枪毙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