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尧满脸阴郁的坐上回府的马车时,沈嘉和人也正在苏府。
此时她已然同苏家人一同用过午膳后,陪着苏瑾月的生母沈玉茹在房中说话。
沈嘉和言笑宴宴的看向这个她原本连长相都记不清的姑姑。
“我看姑姑与表妹这些日子都鲜少出门,可是还不适应这上京的生活?”
沈玉茹原本就只是永昌侯府不受宠的庶女,嫁入苏家后,与沈家的来往更是少之又少。
对于当初沈家不愿沈嘉和入宫,便让自己女儿替代之事,她心中也曾有过疙瘩。
只是自她们入京后,沈嘉和便大着肚子进进出出的替苏家的事忙活,自家女儿又阴差阳错有了这样的大造化,她也将那些往事放了下来。
“倒也不是,只是翎儿本就是个慢热的性子,不太习惯那些热闹的场合,我便在府中多陪着她些。”
“左右日后时间还长,不急于这一时。”
沈嘉和闻言看了一眼安静的坐在两人身旁的苏翎儿。
苏翎儿与苏瑾月都是沈玉茹所出,生的有五六分相像,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姑姑说的是。”
“不过五日后宁远侯府的及笄礼,姑姑可一定要带着翎儿妹妹一同过来。”
沈嘉和说着又颇为亲切的拉了苏翎儿的手。
“我记着翎儿妹妹与玉娇是同岁,今年年底也要及笄了,姑姑也得尽早替翎儿妹妹打算起来才是。”
“那日侯府会来不少上京城的青年才俊,比如长公主府的卫世子,和怀王府的云世子,这可都是我上京最出挑的好儿郎。”
“表姐前几日还特意同我交代了,说姑姑如今被姑父抬为了平妻,府中也不会再有人敢为难与您。”
“她在宫外最放不下的,便是翎儿妹妹了,若是翎儿妹妹能觅得良缘,表姐一定会开心的。”
沈玉茹被抬平妻之事,是早在苏家入京的第一天,沈嘉和便亲自出面同苏瑾月的父亲苏广仁提的。
苏广仁本就因着从前对苏瑾月不好,想补救一二,如今苏家还得靠着苏瑾月母子飞黄腾达,光宗耀祖,自然是十分爽快的应下了。
因着这件事,苏瑾月对沈嘉和又愈发信任了几分。
毕竟苏家嫡母尚在,又育有嫡子,她想让父亲贬妻为妾自然是不合适的,弄不好便会闹得满城风雨,所以让父亲将母亲抬为平妻,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此事若由她亲自开口,她又怕父亲会趁机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谁曾想沈嘉和却想在了她前面,替她将此事解决了。
而听到沈嘉和提起翎儿的婚事,沈玉茹面上的笑意又真切了几分。
“你有心了。”
“届时我一定带翎儿一同过去。”
三人又话了一些家常后,沈嘉和便借故告辞了。
沈玉茹见她离开,这才看向自己小女儿。
“翎儿,方才你表姐的话你也听到了,我知你不习惯那些热闹的场合。”
“可你的婚事我们上次入宫之时,你姐姐也同我说过了,如今的确该好生准备起来了,你便听你表姐的,好生准备准备。”
苏翎儿却低垂着眉眼,羞怯的道。
“母亲,此事由你和长姐做主便是。”
“女儿不想去……”
沈玉茹知道这个女儿因着她在府中不受宠,跟着她在苏家受了不少委屈,养成了几分自卑与怯懦的性子。
也不逼她,只耐心的拍了拍她的手,劝慰道。
“翎儿,母亲与你长姐这辈子命途坎坷,都未能嫁得如意郎君,实乃心中所憾,正因如此,我们才不希望你步我们的后尘。”
“所以你未来的夫婿,母亲与你长姐都希望你亲自择一心仪之人。”
“你放心,如今你长姐乃当朝太后,身份贵重,你我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你便是将眼光放的再高些,也是当的起的。”
“你表姐方才不是也说了,那怀王世子与长公主府的世子都会去,母亲这些日子也听人说过,这些的确都是上京顶顶好的男儿。”
“左右只是去看一看而已,并无妨碍,你便不要辜负你长姐的一番心意了,可好?”
苏翎儿闻言有些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母亲,女儿明白了,女儿去就是……”
却似乎又想到什么,轻声道。
“可是母亲,下次进宫,您能不能同姐姐说一说,我的婚事……不要让表姐插手。”
沈玉茹闻言有些诧异。
“为何?莫非翎儿不喜欢你表姐?”
苏翎儿闻言咬了咬唇,点头。
“是,女儿这些日子听人私下议论说……表姐与表姐夫私德有亏,婚前便行了……那样的事,还珠胎暗结。”
“女儿又见她与兄长走的那般近,母亲也知兄长为人……”
“女儿总觉着心中有些不安。”
沈玉茹却只笑了笑,继续安抚道。
“你表姐是二嫁之身,为自己多打算些也算不得什么,而且那件事我也听说了,你表姐夫亲口承认过,都是他自己荒唐所为,你表姐也不想的。”
“至于你兄长,他毕竟是苏家嫡子,你姐姐既然将苏家托付给了她,她自然得尽心尽力,不是吗?”
“退一万步说,你长姐只是让她帮着操办而已,这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我们自己手上的。”
“你只管遵从自己的心意便是,你放心,有母亲与你长姐在,没人能强迫得了你去。”
苏翎儿见母亲都这么说了,也只得点了点头。
“女儿明白了。”
……
沈嘉和离开沈玉茹的房间后,却刚好与匆匆回来的苏子尧在回廊上撞了一个正着。
见苏子尧面上显而易见的不忿,沈嘉和忙关切的询问道。
“表哥这是怎么了?”
苏子尧想着自己被破坏的好事,忙拉着沈嘉和来到苏府后花园的一处凉亭之中,将自己设计江晚乔不成的事说了一遍。
沈嘉和倒是没想到君九宸竟然当真会为了这等小事替江晚乔出头。
看来她猜的不错,江晚乔定然早已趁着什么治病的幌子,爬上了君九宸的床,这才哄的君九宸这般维护她。
不过都说君九宸毁了容,那张脸极为可怖,一个丑八怪她也下的去嘴,当真是自甘下贱。
心中如此想着,沈嘉和嘴上却假意规劝着苏子尧。
“表哥,既然摄政王出面,想必是对那江晚乔有几分看重的,依我看,表哥还是莫要再打那江晚乔的主意了。”
“左右这上京城也不只她一个美人,表哥再慢慢寻一个便是。”
苏子尧哪肯轻易放手。
先不说那江家女的容色这上京再难寻得,便是为了替自己出一口恶气,他也一定要将人弄到手才行!
“那怎么行!”
“我寻表妹来可不是听你说这般丧气话的,表妹一向聪慧,与其劝说于我,不如再替我出出旁的主意?”
“我可是听说了,那江晚乔在京兆尹将你与裴清言的事抖露了出来,害的你名声受损,表妹难道就不想出口气?”
“表妹放心,待我将她纳入府中,她是生是死,还不是由我说的算!届时我一定会“好好”的招待她的……”
沈嘉和闻言便也不再推辞。
“出不出气的倒也罢了,不过即便她同摄政王攀上了些关系,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商户之女罢了,还是个二嫁之身,能入了表哥的眼,也算她的福气。”
“我便替表哥出出主意便是……”
而后,便低声对苏子尧说了些什么。
苏子尧闻言方才的抑郁之气顿时一扫而空,继而抚掌而笑。
“好,好!我就知道表妹是我的福星!”
“我立刻就去安排,只是及笄礼那日,还得有劳表妹替我周全!”
沈嘉和只含笑道。
“自然。”
苏子尧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是顺了些,不过马上,他又似乎想起什么一般凑近了沈嘉和几分,低声道。
“对了,表妹,如今你手中可还有那东西?”
“你上回给我的那些可都快用完了,我只得省着些用,如今浑身不得劲。”
沈嘉和闻言却面露几分震惊的看着苏子尧,焦急的道。
“表哥,我不是同你说了,这东西你偷偷用在聂双双身上便是了,自己不要碰,你怎么……要是表姐知道此事,非得责怪我不可!”
“而且那人拿给我试的那些,我已然全部给了表哥,如今我手中也没有了……”
苏子尧却丝毫不以为意。
“表妹别急,我说过了,此事我不会告知任何人的。”
“而且表妹不是识得那供货之人吗?他既让你卖这东西,自然不会缺货的,你寻他再买一些不就成了?”
沈嘉和却绞了绞手中的帕子,一副惶恐的模样。
“可是这东西毕竟是漠北禁药,又有这般惑人心智的效用,听着便让人觉着害怕,”
“从前他送与我的那些便也罢了,若是我当真拿真金白银去买,届时出了什么事,那……”
苏子尧瞧着沈嘉和这副模样,只觉这个表妹胆子实在太小了一些。
要他看,这般好的生财之道,傻子才会放过。
这东西的厉害他已经见识过了,连原本对他不假辞色的聂双双,他不过在她的酒中偷偷参杂过几回,她便乖乖的从了她。
这要是卖给那些显贵人家,要多少银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想到沈嘉和说的惑人心智几个字,苏子尧脑中念头却忽然一转。
他可是听说了,如今朝中对他那个小外甥并不信服,正是因为如此,苏瑾月才一再告诫他们入京后不许借着她和陛下的名头惹事。
若是他能用这种东西如同控制聂双双一样,控制那些不愿听小皇帝话的朝臣,让他们对小皇帝服服帖帖的,他可以借机敛财不说,还等于间接握了权力在手中。
如此……
那苏瑾月和小皇帝还不得对他感恩戴德的,高官厚禄的供着他。
什么摄政王,他根本不用放在眼中……
如此想着,苏子尧心头一热。
“表妹若是觉着为难,我也不好你。”
“不如你将那漠北的门路告诉我,如此便是当真有什么事,也怪不到表妹身上……”
沈嘉和闻言眼底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之所以将瑶罂给苏子尧,还再三强调这东西的妙用,便是料定了他会受不住诱惑。
他可是苏家最宝贝的嫡子。
只要将苏家一起拉下水,自己便多了一分保障。
沈嘉和想着掩下眼底的笑意,继续故作为难的道。
“可是那人说过,这东西便是在漠北也是见不得光的,若不是我在漠北之时同那人有过几分渊源,他也未必愿意将此物给我。”
“表哥也知道,漠北与天齐如今关系微妙,表哥的身份毕竟特殊,他恐怕也会有所担忧,怕表哥会不会联合官府的人抓他……未必肯见表哥。”
苏子尧闻言忙劝道。
“表妹也说了,他与你有几分渊源,这商人总是逐利的,只要表妹愿意做这个中间人,他未必不会同意,至于他的担忧……”
苏子尧说着自身上摸出一块玉佩和几张银票来,递给沈嘉和。
“这是我们苏家祖传的玉佩,足以显示我的诚意。”
“你替我将这些银票一同拿给他,算是我的一些定金,他若是不放心,可以先试着同我做几笔小的生意,待日后熟悉了,我们再见面详谈也是可以的。”
“我如今已经沾染了那东西了,表妹总不能不管我不是。”
沈嘉和闻言只得半推半就的将东西收了下来。
轻轻叹了一口气。
“表哥都如此说了,我也只能试试……”
“只是表哥对这东西的存在可千万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苏子尧自然是满口的答应。
只是两人的话刚说完,苏子尧身边的随从便走了过来,向他禀报了聂双双昨夜跳楼之事。
苏子尧闻言虽然有些诧异,却也只是低声咒骂了一声。
“贱人,竟然敢寻死!”
从前他父亲是一县的父母官,倒也不是没有闹出过人命。
只是如今这人他才得手不到一个月,还没玩够,当初又花了那么多心思……多少有些恼火。
还是沈嘉和在一旁提醒道。
“表哥,虽然一个红楼妓子,死了便死了,没人会追究,但表哥也得处理好首尾,莫要让人寻到你的错处才是。”
苏子尧这才不情不愿的自袖中又拿出一张银票来,拿给那随从。
“拿去给芸娘,让她上上下下好生敲打一番,让她们不要多嘴多舌。”
“若传出半句对我不利之言,仔细我拆了她红袖招的招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