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诡异难测,又嘶哑难听,听到这声音传来众人都是一愣,当下举目四望,却瞧见了四个人影从远处飞掠而来。
前边的那个轻功迅捷,身材既瘦且高,正是四大恶人之一的穷凶恶极云中鹤。左边的一个蓬头短服,却是凶神恶煞南海鳄神,而右边的那一个则是个女子,看她这模样不是无恶不作叶二娘又是谁。
而居中的一个人身披青袍,撑着两根细长铁杖,脸如僵尸,形容可怖,正是四大恶人之首,号称恶贯满盈的大恶人段延庆。
那段延庆飞身来到段正淳身边,忽然便是一杖伸来,逼得段正淳不得不起身避开。而后段延庆骤然落下,稳稳的坐在了先前段正淳坐着的位子上。
“天下四大恶人拜访聪辩先生,谨赴棋会之约。”
落座之后,段延庆嘴唇不动,以腹语术向着苏星河开口了。
见这大恶人亲身而来,苏星河似乎早有预料,神色间不见任何变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毫无情绪的说道。
“欢迎之至。”
一旁的段正淳本来正想落子,此刻被段延庆逼退一旁,虽然心中恼怒,却也还是忍了下来。
毕竟他无论武功还是棋力都自认相较这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差了好大一截,就算强行上前争斗,只怕也未必能胜,到时弄得灰头土脸的实在也没什么意思.
当下便叹息一声,将手中棋子随手往远一扔,转身就带着古笃诚、傅思归、朱丹臣几个臣子一同离开了。
这一边,刚刚坐下的段延庆目不转睛的瞧着棋局,正专心思索着破局之法,对于段正淳的离去似乎毫无察觉。
他凝神思索了好一会,才终于准备落子。只见他左手铁杖伸到棋盒中轻轻一点,杖头便如有吸力一般,竟忽然吸住一枚白子,而后手杖平移,将之稳稳的放在了棋局之上。
“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果然玄妙,当真是名不虚传。”
苏星河点头赞了一声,也跟着也捻起一枚黑子落下。
见了苏星河的这一招变化,段延庆似乎愣了一下,毕竟他刚刚才来到此地,无论是对于珍珑棋局的变化还是其他人对弈的手法都不知情,因此骤然见到这等高深棋招,心底便忍不住吃了一惊。
可他本身棋力不弱,智慧谋略也是高深,当下略一沉吟,便想到以奇致胜,用奇门偏路取巧而行的办法。
数子之后,苏星河就已经明白了段延庆的打算,于是自棋篓中捻起一枚黑子,不禁沉吟道。
“阁下这一着极是高明,只是究竟能否破关打开一条出路,还得再过个十几步才能知道。”
段延庆默而不语,只是继续落子出招,两人一个寻找出路,一个全力围堵,不过片刻就下了十来手。
这十几招之后,段延庆的速度便也跟着慢了下来,每落一子就要想上好一会,以至于越下越慢,越想越久。才下到二十多子的时候,居然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一旁观棋的李寻欢才艺高绝,花满楼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两人看到后来,越看越是暗暗叹息,只是观棋不语,并未出言相扰。
倒是对面的苏星河忽然沉沉的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
“阁下以奇制胜的想法固然巧妙,但是未免失之偏颇。”
“你起初的十来手尚且正奇交互,相得益彰,可后来这十几手却走入了旁门,甚至越走越偏,再也难以挽救了。”
听到苏星河的话,段延庆心头一颤,左手铁杖停在半空,这一子竟始终也落不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的以腹语喃喃说到。
“前无去路,后退无方,正也不是,邪也不成,可是难也!”
这几句虽是以腹语所言,但其中悲凉哀伤的意境却是半点不减,听得人人心头同生感慨,忍不住微微叹息。
这段延庆本是大理皇室正宗,不但武功高强智谋了得,更是继位太子的不二人选。只因陷入一场内斗纷争,这才导致沦落至此。
近乎一夜之间,他不仅失去了身份地位,甚至连身体也落得残疾,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一般的怪物。
而苏星河无意间的几句话正触动了他的心魔,令他竟如同慕容复一般,彻底陷入棋局之中,渐渐着了魔道。
这个珍珑棋局玄妙深奥,变幻无穷,最能扰乱人的心知。尤其是可以因人而异,直指对方心中弱点。
爱财者因贪失误,易怒者由愤坏事,痴情者因爱生悲,多疑这由疑乱心。
似李寻欢就因痴心太重,落子之时顾虑太多,瞻前顾后之下难免生出纰漏,从而导致大败。
如花满楼则是因爱心太深,不愿弃子求存,过分求全而导致其势一溃千里。
若慕容复这般,却又是因为过于执着权势,虽然勇于弃子,却说什么也不肯失势,最后才导致陷于四面楚歌的艰难境地。
而段延庆的问题则在于受到过巨大打击,从此虽然遁入邪道,心中却仍放不下往日身份,在这种矛盾的情绪下不由心生悲苦,从而变得激愤偏执。
此刻他被唤醒心中心魔,竟然心神荡漾难以自持。
丁春秋早知段延庆实力非凡,此刻见他铁杖发颤,竟迟迟不能落子,便知道他也是陷入了心魔之中。
于是丁春秋便趁机再次拱火,用充满诱惑的靡靡之音,笑眯眯的向着他说道。
“一个人由正入邪易,改邪归正难,你这一生啊,注定是毁了,毁了,毁了啊!”
“唉,可惜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想回头却是不可能了!倒不如赶快自尽,也算是对祖宗有个交代。”
他的话语之中虽然看似充满怜惜之情,但众高手都知道这星宿老怪向来无恶不作,只有好事不干。
如此说话必定不怀好意,想必是要乘火打劫,引得段延庆走火入魔,好除去一个厉害的对头。
魔音入耳,段延庆果然大受影响,竟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苦,只是凄然说道。
“我以大理国皇子之尊,却沦落到这步田地,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生不生死不死,实在愧对列祖列宗。还不如自尽了的好!”
说着便举起手中铁杖,慢慢向自己胸口点去。
他当年失国流亡、身受重伤之余,在心底也曾生出过想要自尽的念头,若不是后来有一次奇异邂逅,只怕早已死了。如今他心神受扰,隐伏在心底的自尽念头便又冒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