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
“嗯?”
云岁晚回头,看向夏斯年,等着他的下文。
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却一时半会都没有开口。
“怎么了?”云岁晚不明所以。
夏斯年回神,看着她说:“路上慢点儿。”
云岁晚动作一顿,点头说:“好。”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停顿几秒,拉开门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斯年哥一开始想说的并不是那句话。
夏斯年走到窗前,不一会儿视野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看着出神,喃喃出声:“我……好像错了。”
……
云岁晚回到公寓,客厅里放着儿歌,微微趴在地毯上摆弄她的娃娃,没见过,是新款,不用猜就知道是季宴礼买给她的。
季宴礼在微微面前晃了两天,小孩儿早就忽略舅舅住在自己家的问题。
桌子上摆满了礼袋,上面的logo云岁晚并不陌生,在松风湾时她的衣柜里全是这个牌子的。
厨房门打开,季宴礼听见动静出来,身上还穿着围裙。
走过去很自然地抱了抱她,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微扬下巴示意那些礼袋,低声说:“看看喜欢吗?”
云岁晚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沉默地走过去,把东西随手放在地上,腾出空来放下手机。
不管她接不接受,这些东西最终都会出现在她的衣柜里。
就算说不喜欢,除了能让他打电话叫人过来再送一批,没任何用处。
季宴礼看着她的动作,眸光暗了几分,随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说:“今晚我做饭。”
云岁晚淡淡“嗯”一声。
说完,却见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一直盯着她,目光太过直白炙热,像一把火撩着她的皮肉。
她知道,季宴礼做一件事的背后绝对有另一层深意。
不然他为什么突然在今天下厨?
云岁晚也知道,他在等她之前承诺的那顿饭。
她看着他,突然变得很好说话:“明天晚上我做。”
季宴礼收敛了神色,勾唇应下:“好。”
几分钟后,云岁晚洗手回来,发现他已经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季宴礼的厨艺在肉眼可见地增长,无论是从看卖相还是闻起来,都已到达一个不错的水平。
微微自觉将玩具收起来,已经在饭桌边坐好。
云岁晚走过去,视线在绿油油的青菜上一闪而过,此时她还不觉有什么。
以为他自己喜欢吃,或者照顾微微需要荤素搭配。
毕竟平时就算她自己不喜欢也会每天买些青菜回来。
直到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季宴礼坐在她对面,夹了几块儿牛肉在她碗里之后,紧接着就夹了青菜。
云岁晚筷子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并未在他脸上看出类似于故意的神色来。
他也不会像之前的自己刁难他一样来为难她。
虽然连云岁晚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份理所当然的自信从哪里来。
察觉到她的目光,季宴礼撩眼看向她,疑惑:“怎么了?”
云岁晚想了想,突然说:“今天,我和斯年哥谈到了小时候。”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但这个话题一直是季宴礼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触及就会变得十分烦躁,更别说是她亲口提起。
他表情淡下来,眼里连那点儿可以忽略的笑意也没了。
只当她是在为明晚的那顿饭而故意刺激他。
“我知道岁晚。”季宴礼忍着脾气,沉声道:“不用再说一遍。”
云岁晚握着筷子的指尖一颤,忍着心里的惊骇,面上却丝毫不显,低头将碗里的青菜放进嘴里。
她注意到他的用词是“再”,说明他认为自己和斯年哥在医院里已经讲过一次,而他从通话的手机里听到。
可问题是……她从始至终没有和斯年哥聊过小时候的事,他又怎么会听到呢?
对于自己不喜欢吃青菜这一点,季宴礼好像并不知情,但今天在医院就已经多次透露过这个事实。
他如果听电话的话,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将青菜夹在她碗里。
云岁晚抿着唇,出神地猜想,季宴礼他会不会根本就不会听监视自己的电话呢?
不自觉又回想起今天中午在医院门口,她因为司机贴身跟随而想与季宴礼争论,结果拿出手机喊了许多遍,他都没有出声。
可他明明又可以对自己再次打过去的电话秒接,说明手机就在他的不远处,没有因为开会等原因接不到的情况。
当时以为季宴礼是故意的,现在想来,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听手机的声音,而是将其放在自己听不到的距离之外。
看着手表,只有到时间的时候才会提醒她。
想清楚之后的心情很复杂,云岁晚不知道是该庆幸他有良好的教养干不出监听这种事,在一定程度上让她享有了自由,还是痛恨他耍心眼儿,欺骗她,让自己没有享受过真正的自由。
季宴礼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自欺欺人吗?
这样会让他的良心好受一点儿吗?
云岁晚心中讽笑,真是虚伪……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季宴礼见她半天没动筷子,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语气重了,她在生气。
叹息一声,神情变得温和几分,刚想出声哄她。
云岁晚冷清纤巧,这会儿脸上更是腊月里堆得雪人般没有温度。
故意用筷子把青菜拨到一边,随后直接放在桌子上,瞧着他说:“的确不合胃口。我不喜欢吃青菜。”
微微没有听出妈妈语气里的恶意,大眼睛瞅到她碗里绿油油的菜叶。
软糯又单纯地附和:“对呀舅舅,妈妈不喜欢吃青菜呢。”
云岁晚从来心思藏的都很深,除了在刻意为难他时。
不吃青菜这一点,季宴礼直到这一刻才知道。
云岁晚对不喜欢甚至厌恶的情绪也很淡。
就像她刚刚会把季宴礼夹给她的青菜吃掉一根一样,在饭桌上只要有这一道菜,云岁晚都会吃一些。
要想看出她喜好的和不喜好的,难上加难。
就算是夏斯年,也是在她小时候还不懂隐藏情绪的时候,从她将午饭里的青菜挑到他碗里的举动中得知。
微微则是从夏斯年的口中得知。
在云岁晚的认知中,就算不喜欢,但只要死不了,都可以被接受。
别人的劳动成果和心意,永远比她是否喜欢要重要得多。
但这个别人之中,并不包括季宴礼。
云岁晚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他的心意和劳动成果。
可以恶意满满地让他做自己乐意的事,却不会像之前一样考虑这会不会给对方带来麻烦。
甚至可以任性地提出无理要求,可以恶言恶语,可以肆无忌惮地戏弄他。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吃了青菜,明明从未透露过,明明这么多年都已经形成了不爱表达喜恶的习惯,却偏要在这个时候,对季宴礼说,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吃青菜。
云岁晚没有发现,她这么做的底气来自于笃定季宴礼不会拿她怎么样。
也没有想过,做这些伤害他的事情之后,到底会不会从中获得快感呢?
若是会,那为什么在她扔筷子走人的时候,却一眼都没有看向季宴礼落寞又沉默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