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宴礼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下来,似乎着急下来,头发只吹了半干。
一边摆弄袖扣一边迈着长腿走过来。
云岁晚闷头吃饭,将手机屏幕摁灭。
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季宴礼瞄了一眼她手边的手机,随后轻飘飘地移开,仿佛只是无意间看了一眼。
丝绸质感的黑色衬衫很恰当地包裹着他的上半身,贴着他腹部的肌肉轮廓,最顶上的纽扣漏了两颗没扣上,袖子也被他折了几下叠上去,露出有力冷白的小臂。
在家里姿态闲适松弛。
倒了一杯牛奶放在她手边。
见她只顾着喝粥,季宴礼夹了菜放在她的盘子里,后有戴了手套慢条斯理地剥虾,一个个放进去。
云岁晚动作微顿,却从头到尾都没动那里的食物。
季宴礼下颌线绷紧了一瞬,转着弯儿问她:“不合胃口?”
大有她点一头就让人将桌上的饭菜全换了重做的架势。
饭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没有不合胃口一说。
她不得不开口:“没有。”
随后夹起盘子里的食物放进嘴里。
季宴礼勾了下唇,将她垂在耳边的碎发刮在耳后,视线腻在她身上似得盯了一会儿。
她吃完了,他就会给她准备新的一盘,直到云岁晚皱着眉说:“太多了,吃不完。”
季宴礼嗯一声,没再继续,又怕她吃太饱不舒服:“吃不完就剩下。”
餐厅寂静了须臾,他想到这些天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儿,问她:“老爷子朋友和院长那事儿,是你做的?”
他心里早有答案,云岁晚半真半假道:“不全是。”
那就是了……
季宴礼差点儿气笑,心说她胆子可真大。
别说那个古玩界大拿,还牵连到了国家博物院的院长,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是轻易得罪的。
后面牵连的利益谁能理得清?
就这件事在全国各地闹得满城风雨便可以窥见。
甚至老爷子还去警局喝了一次那边的茶。
说她胆子大都是往小了说。
她是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着想。
就为了一个快要死了的男人?
季宴礼满腔怨怼憋着,食不知味。
不过有他在,有季家托底,她出不了什么事。
“为什么这么做?”
云岁晚搅了搅碗里的粥,热气熏着眼睫,在上面逐渐凝聚成细小的水珠,淡声道:“不为什么。”
季宴礼放下了餐具,看着她:“岁晚你很聪明,应该知道这件事背后的风险。”
她的确知道,上面会保她,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没什么好怕的,烂命一条而已……
“你不会平白无故做这些,”季宴礼语气笃定,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关键之处:“夏斯年的病需要砸钱,所以你能从中得到报酬是吗?”
虽是疑问句,却很是肯定,好像也用不着云岁晚来回答。
她低着头,瓷白的脸上细腻地连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腰挺得很直,坐姿也很端正,但绝不是放松的姿态。
季宴礼捏了捏眉心,将人连着椅子一起拽过来:“爸妈和我给你的卡一分钱不用,岁晚,能不为难自己吗?”
这件事,云岁晚异常执拗,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在执拗什么,却在回来之后,接受父母任何的关爱却做不到理所当然的索取。
他们给她卡,买房买车,家里的衣柜每个月都会被换上新款式,云岁晚做不到拒绝,通通收下却也只是到收下这一步。
银行卡她放着,却没动过里面一分钱,爸妈买了房,不是别墅就是大平层,但她以住久习惯为由搬去了自己租的公寓。
说起来还真是矫情。
为什么这么拧巴呢?
明明他们是自己的爸爸妈妈。
说白了,云岁晚是无法与自己和解,没有那层血缘关系在,享受他们的好都会觉得受之有愧,这本不属于自己。
又或者为自己一声不吭离开,让他们牵挂了自己六年而愧疚,现在又为自己和季宴礼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而自责。
虽不是她本意,但造成的伤害中却有她的一份。
云岁晚想对他们好,但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缺。
自己也无法再一昧的索取。
温韵他们不见得看不出来,却因为了解云岁晚的性子,顺着她,该做的一样不落。
季宴礼看着她就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却实在没办法,从小就这样,到现在也是。
谁对她好,她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回馈,就像做一个亏本买卖。
如果拿不出来,那就宁可不要。
走神太投入,嘴边沾上了牛奶也没发现,他抽了纸巾摁上去,在她动手之前擦干净。
指腹代替纸巾蹭上去,季宴礼低声道:“我们给,就收着,也不要只收不用。岁晚,不用担心还不过来,我们没想从你那儿要什么。”
云岁晚神色有些怔愣,手指的温热贴着她的唇角,她却顾不上这些细节,耳边还回荡着他不紧不慢的声音。
“无条件爱你。”
他补上一句。
低磁的声线独有几分缱绻,不知道他是在单纯说这件事,还是在趁机说着情话。
季宴礼的尾音还在餐厅里飘荡时,他灼热又强势的吻就压了下来。
吮着她的唇,勾着她的舌尖,动作缓慢到温柔一点点诱着她深入沉迷。
云岁晚整个人好似被分成了两半,一个被他缠着无法思考,一个回忆着他刚才的话。
不求回报的爱么……
她从没有想过。
季宴礼喉间微动,见她没有以往那么抵触,心中激荡,吻得更加投入。
亲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不忘自己的目的:“以后这么危险的事别做了,嗯?”
他想了想,不怎么乐意地补充:“就算给他治病,卡里的钱也够了。”
云岁晚被他抱着,头靠在他肩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琢磨着他那句“无条件”的话。
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吗?”
季宴礼没反应过来:“什么?”
“刚才那些话。”她提醒他。
“嗯,真的。”
云岁晚抬头看他,勾了唇,轻声道:“那你放过我好不好?”
既然无条件爱她,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呢?
好像全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季宴礼神情停滞了一瞬,眸子倏地变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