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早已离去,好在带头的将军敏锐。
“那君王入城无非是为了两城联姻,而如今不愿意入宫面见陛下,极大概率是在试图偶遇那位不受管制常私自出逃的公主。”将军猜到究竟,又记起方才故意被自己放走的擦肩少年郎。
方才这番,带人折返。
在盛大空明下发现少女踪迹,与那位少年人在纠缠。
赶来支援的官兵瞬间将几乎整一条街道占据,百姓退散,留有朝中众人在此。
没有转身也听得见动静,身后乌泱泱一片如同洪水般侵入街道实在荒谬。白凌姣轻蔑笑道:
“怎么,你们陛下就是这般请人的吗!”
“您想多了,我等此来是为我朝公主。”首领的男人句句分寸,但也不失自家朝廷的尊严。
这话入耳,即使保持分寸,却仍旧惹得少年不悦。
转头后冷下来脸,他质问:
“为何带走她?”
大臣应答:“陛下有令。”
见少年仍旧摆出一副臭脸不答,大臣又言:“若是您愿意,也可跟臣走。”
说着,半俯下身做恭迎。
男人的举止看得秦清诧异万分,陡然睁大的双眼越过在自己正身前的少年求解惑般看向了他。
往一侧弯着身子,一边前行,紧跟着追问:
“他谁什么人,至于将军您话语间这般谨慎?”
听闻秦清声音,男人立刻转移了视线。
“回公主的话,是……”
“好了!”白凌姣侧过去的半身,余光看着少女不断靠近自己身边。在男人说出自己身份之前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跟着你们一同回去。”
男人也是立刻明白过来,收了言语看向有意隐瞒身份的少年公子。
看向白凌姣的眼睛,将军领会点头,回以二公主沉默。
见此番,秦清倒是更加疑惑:“您在避讳?”
将军不答,频繁眨巴着眼睛,试图用眼神告知二公主莫要再继续追问下去。
奈何即使看懂了也不愿控制自己。
秦清乖巧的点头后故意再问:
“为何不说?您究竟在避讳什么?”
“啧。”男人无计可施,但也烦闷于早就心知肚明与二公主的脾气也无力改变,只好故作叹息生气。
倒是好用的办法,在这首领将军的面前秦清确实吃硬不吃软的。
小君王不自觉的笑着,歪头看着这个傲娇跋扈明知故犯的公主。
直到自己没有收敛的神色被发现。
“你看什么!看本公主热闹吗!”公主不悦,叉着腰昂头质问。紧皱的眉头是公主的傲气,上扬的下颚是要挟。
一朝君王的威严永在。
可见少女而来的目光,这君王竟然吃这般要挟的。
“别急,过不了多久公主殿下就会知道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秦清极为感兴趣,一字一句停顿有错的重复着这些话。
二人跟众官兵离去,前往返回皇城中。
……
城中客栈,二楼的客房中有少女目睹下这一幕。
双手撑在窗边往下看,隐了呼吸看过众人离去,少女始终没有挪动位置。
直到身后面出现急促也徐徐呼吸声。
转身走去,她蒙着面,但看着身形是个绝顶漂亮的美人儿。
“醒了。”这女子低下眼眸,淡淡的看着床上奋力扭曲试图靠自己支楞起上身的少女。
“嗯……”詹一禾嘴角咧着,张牙舞爪的趴在床上。
说话有些费力,她全部的力气不在话语,在挣扎着起身。
站在一旁,蒙面的女人没有选择帮助,而是往左侧迈了一步,拾起来被自己搭在床边木架子的佩剑冷眼旁观。
手撑着床边,耷拉着的脑袋抬眼时候余光能够看见床前站着的女人冷漠不作为。
于是停下身上动作,无奈笑着低声说: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救我却不靠近我。”
蒙面的女人明白此刻少女的视线在自己,于是再往后退一步保持有一米的距离。
空闲的手往上轻拽了拽挡住下半张脸的黑色面纱。
詹一禾尽力仰头看向蒙面女人。
“你怕我发现你的脸?”詹一禾追问,“可你先前又没有隐瞒过,让我看见……”
自问自答的说法,女人没有机会插话。
于是没有抢着回答,只是默默盯着少女还在试图挣扎起身来。
见自己不被理会,詹一禾最后的用力,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到自己的手臂上,再强硬的撑起全部的身体。
自然是失败的,她在彻底坐起身子来之前卸了力,整个身子栽倒在地上面。
这才惹起身前女人迟来的担心。
“没事吧。”她往前来,一只膝盖落地后用双手缓缓扶起来女孩儿的身体。
被安置在床边儿坐,詹一禾的后背倚靠在床头木前。
女人再次后退与她保持距离。
詹一禾呆呆的看着眼前人:
“谢谢你赶来带我走。”
“不必谢。”
二人彼此相视无言,沉默的氛围在夜里更显孤寂。
女人似乎有话要说,即使詹一禾频繁的环视四周场景,女人的视线却一直在詹一禾。
被望的不自在,身前人生来的孤僻与清冷实在让人难耐。
终是忍不住耐性的,詹一禾试探的问着:
“是不是有话要嘱托……”
“没……”女人犹豫着,显然这是假话,她仍旧在措辞。
“没事,我会认真听的。”
女人的神色开始躲避,现在脸上的神情仍旧多虑。可终究要说,于是在短暂思虑后还是选择开口:
“明日带着我进宫内,我想去看一眼让你们轻易动容改变路程的女孩儿。”
女人说话含蓄,但最直接能被人听出的意思是需要亲眼面见付初识。
詹一禾清楚眼前人身手高强,既然有能力躲过二公主安排的所有人将已然昏迷的自己带走必定不是平庸之辈。
若是女人在皇宫内掀起风波,必然是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外。
女孩儿有些迟疑:
“你要见付初识,为什么?”
“我说过,去看看你们愿意为之提前离城的人。“
“不止,我想听你的……实话。”女人从未坦白,詹一禾不放弃的再追问。
可语气总是没什么底气的。
女人双眼冷漠,清秀而不动容。连眨眼睛的频率都缩小,她在威胁警告。
可是即使看明白却偏要说。
詹一禾再言:
“不说的话我没法带你进去……”
“我们相识,我知道她中了邪魔教的毒,我想去让她见我最后一面。”
女人的话不算过分,旧相识见一面也无可厚非。
“可……”倚靠在墙上微微抬头看向女人波澜不惊的脸色,心里想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女人的话表面没有异样,詹一禾不好拒绝。
“那今夜里吧,等我收拾收拾身上,干净了咱们就进宫。”最后的决定。
“今晚?你的身体可以?”女人语气里的关心,脸上神色却没有任何改变。
詹一禾看不明白女人真正的内心,看不穿是伪善还是仅仅不善于表达。
于是疑惑歪了歪脑袋,皱着眉小声反驳:“今夜里和明天早上走差别真不大……”
反正总是无法痊愈,也差不了这一时半刻。
女人关切,却不擅长医治之术。
眼见少女痛苦,能做的唯有上前搀扶,替之分忧。
当然不会拒绝,因为凭借当下自己的力量连站起来也是困难的。
始终站不起的腰背,詹一禾看得见床底下的水盆和抹布。
还有见底的水,目视上倒是干净。
女孩儿努力弯下腰够触搭在盆儿上面的白布。
不解风情的少女。
“要作甚?”
詹一禾靠在蒙面女人的怀里,说着:
“手上脸上都是灰尘,我想擦干净再走。”
女人静默,随后开口:
“你怕他们担心。”
女人不轻易询问,几乎所有的话说出口后都成为断定的陈述语句。
没留有话口剩给少女,她只好点头认同。
“我帮你。”
女人了当的点头回应,拿过怀中人手中的白布。
詹一禾昂着脑袋,双眼睁大,亮晶晶看着女人,等着被帮助。
怀里的少女目光直接,原先保持的直视在距离缩进之后开始躲避。
一边忙,一边察觉不妥:
“手脚能擦拭干净,可你这身儿衣裳怕是不好穿出门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詹一禾早就知道这一点,但条件所迫也只好尽量利索。
听着话无言,蒙面女人将少女重新扶着安置在床沿,蹲下身子几乎半个全部脑袋伸进去床铺低。
女孩儿尽力伸出的手臂频频摩擦过詹一禾的小腿和脚腕。
“做什么……”将脚使劲儿往一旁撇,生怕打扰了脚边儿女人忙碌。
到最后也只是从床底下掏出来个平平无奇的包裹。
大概两三斤的重量,里面的东西眼睛看也轻飘飘。
詹一禾小狗一般明亮的双眼,盯着蒙面女人把包裹解开,然后从里面翻出来一件单薄的外衣。
浅紫色的粗布衣裳,一根灰白色的系带。
“外衣,干净的。”女人递给了床上歇息的姑娘。
眼看见这款式可不似女人的风格,仅仅见过几次的照面她总是习惯穿暗色的衣裳。
浅紫色的外衣倒是不透里面的布料而成。粗制滥造的缝合接口一看便是穿过又频繁修补的样子。
“穿上吧,干净的。就算不喜欢,最起码能盖住里面的脏乱。”女人平静的说着,“掩过去记得还给我。”
“那我洗干净还你,会被里面的弄喽。”
“不必,到了皇宫里直接给我便是,去看一眼用不了多些时辰,半炷香我会离开。”方才的交谈詹一禾总是试图寻找借口拒绝自己入宫,女人心知肚明,“合你的意,我不会多惹事端。”
“我……”很想下意识心虚反驳,奈何自己确实正在担忧此事。
话吐出一半也是不远说谎,硬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