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猛地一拍桌案,怒喝道:“够了,过去你已选金樽,如今你们更是兄妹,为父不想在与你说此事!”
高澄蹙眉,也不再言语,室内气氛凝重如铅。
片刻后,高欢稍稍平复了心绪,才开口说道:“你且回邺城吧,部落稽那万众俘虏,你也在这几日安排好人手,妥善分派各州入户。”
“是!”
高澄应完便转身出门,没有过多停留,只是没走几步,曲珍便追了上来。
“世子啊,这几日大王忧心忡忡,您又何苦再惹大王生气?”
高澄只觉自己也是痛苦烦闷,仿若未闻,自顾自的继续走着。
直到曲珍小声说出:“任胄正撺掇着尔朱文畅,欲图刺杀大王,世子,您得多上上心啊!”
高澄听了,一时惊得顿下了脚步,焦急问道:“什么?此事当真?”
见曲珍微微点头,高澄不禁怒骂:“先前父亲赦免了他,他竟还要妄图行刺?”
“世子,噤声!此事机密。”曲珍忙提醒。
高澄不及多想,转身疾步返回高欢屋内,关切问道:“父亲,您?”
想了一想,终究先服起软来,认起错来:“是子惠错了,还请父亲原谅!”
高欢此时虽然稍感安慰,但仍旧肃声问道:“你何错之有呀?”
高澄总不能说自己心中对父亲所为有所怨念,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子惠错在......错在......错在未能急父亲所急,未能给父亲排忧。”
高欢冷哼一声,眼中却有了几分笑意,调侃道:“你!?不让为父生忧便是,为父哪敢指望你来排忧解难!”
高澄立刻应道:“父亲教训得是,儿子这就改!只是父亲,既得知了任胄意图不轨,为何不直接将其捉拿?除去疑患?”
此时高欢已是容颜无怒,高澄也没了先前的不满怨念,两人言语也逐渐消了隔阂,轻快起来。
高欢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变脸倒是挺快!?”
高澄上前一步,诚恳说道:“父亲,您就莫再怨儿子了!此事事关父亲安危,儿怎能不忧?!父亲可有何吩咐,能让儿子去做?”
高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深邃,缓缓说道:
“唉,此事牵涉尔朱、郑氏两家,既要拿人,还得引蛇出洞,证据确凿才行!
如今他们已经谋划在上元节有所动作,你若真心想要为父分忧,就与子进一起,当日隐秘布防便是!
只是切记,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每逢上元节,为父都会亲临观打簇戏,他们正欲借此动手,
这还有十几日,你既已知晓此事,但也要佯装不知,勿要露出半点破绽!”
高澄想到昨日宴会上,父亲故意让郑仲礼出列,也就知道郑氏所指。
只是今日刚得郑娘相劝,就得其弟欲反,心里不免又生了一丝困忧,只是和父亲的安危比起来,这也算不得什么。
随即肃声回道:“儿子明白!只是父亲,这段时日您也多加小心防备才是!”
“为父心中有数!时辰也不早了,你先退下吧。”高欢摆了摆手,神色略显疲惫。
高澄此时又才恭敬抱手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出门以后,只见外面夜色浓稠如墨,万籁俱寂,心里不免思索。
父亲明明已经得悉任胄行刺之事,却一定要以自身为饵,以求人赃并获,那么一切都得小心筹谋。
只是念及此处,这些日子也不好贸然去寻秦姝,便对舍乐嘱咐道:
“明日一早,你让那个赵北秋,先去寒隐寺探一探,一有消息,立刻回禀我!”
“好勒!”舍乐轻快应道。
第二日,舍乐一早便让赵北秋前去寒隐寺探寻。
在穿梭过多个房间后,赵北秋经过一间禅房时,透过窗户,正好看见秦姝在里面发愣。
正想要冲进去时,又听见里面还有其他人的讲话声,细听之下是一四五十岁女子在讲禅。
秦姝双手托着下巴,眼神空洞,呆呆望着窗外树梢,显然百无聊赖。
突然看见赵北秋,在窗外蹦跶,便立刻有了精神,坐直了身子。
只是眼前的女尼还在继续讲禅,女史也在旁边,她也不好就此打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着。
但她的目光却时不时地往窗外瞟去。
赵北秋已经在外找了一处地方蹲坐下去,只等着秦姝自己出来。
女史瞧出秦姝心不在焉,轻轻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对女尼说道:
“尼师,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
女尼点头回应,秦姝也跟着双手合十,垂头谢礼。
随后女尼缓缓走出了房门,女史便轻声问起了秦姝:
“娘子,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秦姝听了,会心一笑:“好,那我出去了!”
说完,也就起身出门,到了门外,便对远处的赵北秋挥舞着手势,让他跟着一起往外院走去。
等女史追出门,秦姝已经消失在禅房外。
秦姝与赵北秋汇合后便兴奋的问道:“北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赵北秋笑着应道:“是舍乐大哥告诉我的!”
秦姝也就知道高澄已经知道自己的下落,便追问道:
“那舍乐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
赵北秋只是摇了摇头。
秦姝一时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就算有什么话能带到,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北秋见秦姝又开始愣神,就开始扯开话匣子:
“阿姐,要不回咱那个小院?我看你在这里也参不出个什么禅来!”
秦姝微微摇着头:
“不是我想待在这里,只是世子离开之前,我都得待在这里!”
赵北秋并不知道其中因由,便脱口问道:“为什么?”
秦姝舒了一口气,说道:
“这个你就别问了,如果你没别的事儿,就先离开吧,要是被人看见,我恐怕又得挪地方了!”
赵北秋却开始打趣:
“阿姐,这世子没有带话,你就赶我走,难道除了世子,你就没有想过,跟我说说话?聊聊天?”
秦姝蹙眉:“我跟你还能说些什么呀?”
此时女史已经在庙内寻找,并轻唤着:“娘子!娘子......”
秦姝开始着急起来:“北秋,你先走吧!”
说完,就转身朝着女史的方向跑去。
赵北秋望着秦姝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