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故作豪迈的模样,以及郑仲礼心慌的模样引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高澄搭箭后,缓缓拉满弓弦,故意微颤手臂,然后将弓一上一下、左右移动。
眼睛眯起,佯装仔细寻找着准点位置,实则存心拖延,极力拉扯着郑仲礼的恐惧神经。
郑仲礼本就对高澄的箭术毫无信心,此刻被他这般折腾,大冷天的额头竟开始冒起冷汗。
“大王!世子这还不射箭,属下的腿,都麻了!”
高澄却仿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大声喊道:“这才多一会儿,你腿就麻了?你放心,马上就好,你可别腿麻得坐了下去,影响我这箭的准势!”
说罢,还故意朝郑仲礼挑了挑眉,又引得众人一阵肆意大笑。
角落里有人小声嘀咕:“世子这是在故意逗弄郑仲礼啊!”
“可不是嘛,瞧把郑仲礼吓得。”
......
就在郑仲礼紧张到极致,几近崩溃之时,高澄瞅准时机,猛地一箭射出。
郑仲礼惊恐万分,下意识地向侧闪躲,头顶的柰果瞬间掉落,而箭也射了个空!
堂上瞬间笑声大起,众人笑得前仰后合,郑仲礼则尴尬地卧在原地,脸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澄则立马转向高欢,急切地说道:“父亲,郑仲礼已经输了,无需再比下去了!”
“子惠,你这不是让阿姝耍赖吗?”高欢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盯着高澄。
高澄却毫不退缩,振振有词:
“父亲,子惠没有,阿姝敢对我执箭,便是勇气可嘉,胆识过人!
若要一命抵一命,郑仲礼你是否又敢执箭对我?”
尽管理由牵强,只要郑仲礼说一句不敢,那他所言就不会被高欢轻易驳斥。
高澄紧紧的盯着郑仲礼,郑仲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随即转眼看向高欢。
却发现高欢虽然面带笑容,可那笑容背后仿佛藏着无尽深意,让心虚的他头皮发麻。
紧接着,高欢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仲礼是否敢执箭对向世子啊?”
郑仲礼只觉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趴在地,心乱如麻。
他不知道是不是近日图谋有所暴露,还是自己过分心虚,才至此时恐惧至极。
但此时此刻他万万不敢回答一句“敢”,只能重重磕头俯地,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句:“属下不善箭术,万万不敢!”
段韶趁机,忙上前打圆场:“大王,既然胜负已分,不如最后一个柰果就赏赐给我,直接吃掉吧!这么娇俏的女子,头顶柰果,想想甚是滑稽!”
高欢也顺水推舟,大声应了一句:“好!子惠,你将柰果赏给段韶吧!”
高澄一听,心里又泛起一阵多疑。
他生怕高欢此举是把秦姝比作这柰果,当下便拿过柰果,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啃了一口。
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父亲,子惠甚是口渴,这个我先吃了,孝先,到时候我再重新赏你百个千个!”
段韶不过是想帮秦姝解围,哪里稀罕那个柰果,只是微微耸肩,心中暗自纳闷高澄为何这般在意那个柰果。
一旁的斛律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抿嘴,笑着连连摇头,转身往自己的席位走去。
高澄一手紧紧攥着柰果,另一只手顺势拉住秦姝,脚步匆匆地往自己席位上走去,只想赶紧带着秦姝离开众人目光。
“子惠,放开阿姝!”高欢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一记闷雷。
高澄与秦姝身形一滞,忙转身面向高欢。
高欢此时站起身来,神色威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朗声道:
“邙山之战后,孤已将阿姝编入了高家族谱,随高姓。
为了表彰阿姝战功,孤特意求陛下赐诏,请封了阿姝为阳翟郡君!
阿姝,你上前接诏吧!”
高澄如遭雷击,瞬间呆立当场,双眼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父亲口中,所谓的给阿姝一个身份,竟是让她成为郡君,所谓入族谱,竟是与自己同姓。
今日这般当众宣布,无疑是在他与阿姝之间,筑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宣告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秦姝也是呆愣在原地,眼泪一滴一滴不禁自流,她虽然早就觉得,自己与高澄之间距离甚远,不可能真正在一起。
可如今真正面对了这个不可能,才深知这痛苦如蚀骨之蛆,痛入心扉。
没有名分,她尚可以去自由的贪恋。
可如今当众成了高澄的“族妹”,自己的一切情感,都将永远被禁锢在这兄妹的名分里,
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成为高澄后宅的一个妾。
嘴角也不禁露出对自己的一丝鄙夷,嘲笑。
眼里却又是极致的无奈,无尽的忧伤。
郭秀在高欢的授意下,双手捧着诏书,毕恭毕敬地走到秦姝面前。
见秦姝仍无动作,高欢提高音量,又大声说了一句,似在提醒,实则警醒:“阿姝,接诏需跪地谢恩!”
秦姝泪眼婆娑地望向高欢,带着自己的一腔哀怨与不甘。
高欢见状,又轻声说了句:“接诏!”语气虽轻,却不容抗拒。
高澄此刻如梦初醒,猛地扑上前,近乎疯狂地将郭秀手上的诏书抢了过来,用力一扔。
众人心中跟着一紧,目光齐刷刷地随着诏书的轨迹而上,只见诏书悠悠展开,纸张簌簌作响,而后缓缓落地。
虽掷地无声,却又似千钧沉重,狠狠地砸到了每一个人的心门里。
高欢见状,怒不可遏,迅速冲下台阶,飞起一脚,重重踢在高澄身上。
高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高欢犹不解气,一脚接着一脚,狠狠踢打在高澄身上,嘴里还不停咒骂着。
“你这逆子,敢大不敬?活了二十年,都白活了吗?你这逆子......”
秦姝此时仍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绝望,对周围的混乱仿若未闻。
郭秀急忙冲出去,手忙脚乱地将诏书捡了起来。
靠近高澄方向的高洋、斛律光、斛律羡、段韶等人,见势不妙,迅速起身冲出席位,急着上前跪阻到高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