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杰发出一声嗤笑，嘴角的伤口被扯开，鲜血流进口腔，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妈的，还有心情笑，看来是没打疼呀！”
    “呸！往死里打。”一少年朝陈杰的身上吐了一口痰后，继续对着他拳打脚踢。
    身上的疼痛蔓延至全身，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的一生是多么的可笑。
    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为何，为何这些人要这么对他。
    他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他的爸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他的妈妈大字不识一个常年在家侍弄着几亩田地。
    像他这样的家庭，家里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但家里实在是太穷了，父母能拿出钱来供养他读书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小的时候他就是全班最穷的存在，每次交书本费或是班费什么的，都是他最想逃离的时候，每次回家向父母要钱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罪人。
    几十块的班费，明明家里就拿的出这几十块钱，可是妈妈总是不愿意拿出来，她总觉得班费是不应该交的，但他又没有勇气去学校和老师说。
    就只能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班费就那样拖着，拖着，一直拖到几个月后，结果呢最终她还是拿出了那几十块钱。
    而他，小小年纪的他因为那几十元钱被同学排挤，让老师不喜。
    每一次都是如此，从小学到初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他的妈妈好似有很多的苦难，每次他回家，妈妈都会在诉说着她的苦难，让他不敢有片刻休息的时间，因为那样他会觉得罪过，好似那些苦难都是他所造成的。
    爸爸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每次在家待不了多久，就会和妈妈吵架，他们吵架的话题好似永远都是为了自己。
    从一件小事，说到彼此受的苦，然后再以要不是为了孩子……的话题结束。
    他的童年好似都是在赎罪，他活着就是罪过，是他给父母带来了苦难。
    但他不敢死，因为他若是想去死的念头，父母一定会说我们对你这么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为了你，供你读书，你为什么要去死，对得起我们吗？
    那些话，他不用想都知道，所以他活着是罪过，死了亦是如此。
    小学的时候，他是在村里的小学里读的书，全校也就几百个人，哪怕他年年都考年级第一名，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奖励，因为学校太穷了。
    这让父母很不满，他们总是听说外面的谁谁读书很厉害，不仅书学费全免，还能给家里挣钱，一年奖学金都有不少钱。
    他这个村里的第一名，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他从小听到的话全是批判和打压，他是一个从不被认可的孩子。
    小学毕业，村里的学校由于找不到生源倒闭了，他只好去镇上求学
    从此以后，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哦，不，他从小就生活在噩梦里，只是这一次的恶魔升级了。
    “噗！”好笑吧，他的人生就像游戏一样，身边的恶魔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大，现在他读高中了，恶魔们也变得越来越厉害了，他想他已经无法再和这些恶魔对抗了。
    游戏要快结束了，以他的死亡来结束的。
    陈杰笑着，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想起了他初中的日子，那时候他家离镇上走路要两个多小时，坐车也只需要六块钱。
    可妈妈总是说家里很穷，说她当年是多么的苦，想读书都没有钱去读。
    所以每周放假他都得徒步两个多小时回家，这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但不幸的是他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同班的几个同学。
    三个男同学和两个女同学是他们班的，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男男女女他不认识，但他知道那应该也是和自己一个学校的。
    几人搂搂抱抱，手里还拿着烟和酒，但陈杰对他们并不感兴趣，他们要做什么，与他无关，他只想早早的回家，回去晚了，妈妈会不高兴的。
    他不在意，但那一群人却很在意他这个小子。
    星期一上学后，班里的那五人就有意无意的针对他，有一个同学坐在他后面，将桌子不断的往前推，常常挤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们让他给全寝室的人打热水，扫地、跑腿，他就像他们的仆从一样，帮他们干各种各样的事情，他反抗过，可是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和羞辱。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总是要盯着自己不放，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后来他终于鼓足勇气去告诉老师，那时的他还是班里的尖子生，老师还是挺喜欢他的，听见有人欺负他，老师并没有坐视不管。
    老师在班上隐晦的说了班上有同学欺负同学，还好好的批评了那几个同学。
    就算老师并没有直接说，但他们都知道是他告诉的老师，那几个同学在班上有一群玩的好的，在隔壁班也有一些朋友。
    于是他就被所有人孤立了，他们常常以他的成绩来抨击他，好似学习好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情。
    他们总是用一些小手段来欺负自己，悄悄地撕了他的书或作业，在凳子上倒胶水，打翻他的墨水，故意往自己的课桌里扔垃圾，往他衣服上乱写乱画或贴小纸条。
    这样的日子他度过了一学期，开学后，大部分同学不再那么刻意的针对他了。
    他又做回了一个隐形人，班里的那五人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只要他好好听话帮他们打水、扫地做值日，他们也不会来找他的茬。
    他的人生一直都在隐忍，在家里如此，在学校也是如此。
    就这样他忍了三年。
    这三年，和后面的高中三年比起来也算是好的了。
    除了初一那一年有些难熬，后面的两年里，也算是美好的。
    十几岁的他突然发现一个事情，他家好像并没有有他想象的那么穷，家里建起了一栋二层小楼，初二那年一家人搬进了自建的楼房。
    二楼的装修就像城里人的房子一样，沙发、电视、衣柜所有家具应有尽有。
    可是他们一家四口生活还是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区别，一家人住在一楼，一楼和二楼的装修就如两个世界一般。
    一个是精致的都市风，一个是贫穷的贫民窟。
    妈妈从不让他们上二楼，因为洁白的地砖弄脏了很难打扫，超大的水晶电视从买回来后就一直在二楼从未有人打开看过。
    就连电视上的套着的塑料膜到现在都没有摘下来过，买的全自动洗衣机一直被放在二楼的洗手间，妈妈也从没用过。
    是不是很搞笑，他们明明什么都有，可是他们就甘愿过苦日子，连同他们这些孩子也不配过上好日子。
    他上初二那年镇上就开始发展旅游业了，连同附近的几个村庄都富裕了起来。
    从镇上到村上也有了公交车，只需要两块钱，他就可以从镇上坐到村里，然后就只需要再走上半小时就可以到家了。
    可无论是寒冬腊月还是炎炎夏日，他依旧徒步，走过了三个冬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