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俊在柳府向来是被视为座上宾的,听说他来了,柳宗义急急忙忙就从县衙赶了回来见客。
前厅里徐捷正陪着徐世俊喝茶,看到柳宗义回来忙起身相迎。
她拉过柳宗义笑道:“老爷,世俊来看我们了。还带了不少东西呢!”
徐世俊温文有礼向柳宗义行礼:“小侄见过姑父。”
柳宗义摆出一副慈爱的长辈模样,道:“贤侄,这次来泰安可要多住一段时间,让你姑母好好招待招待你。”
徐世俊谢过了他的好意,寒暄几句后他就进入了正题。
“姑父,这次小侄来其实是来找您的。”
“哦?”柳宗义不由得挺直了腰。徐世俊虽然是徐家最看重的继承人,但是毕竟还小,且无官无职,他能有什么事?定是徐家派他来传话的。
“贤侄请说。”
“姑父,如今泰安的情形如此,您就没有考虑过顺应民意重开乡试吗?”
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就是这件事。
柳宗义看了一眼徐捷,只见她也是一脸惊讶想来是并不知情。
“贤侄何出此言?”
徐世俊态度恭敬但是语气却强硬:“姑父,此次恩科是陛下力排众议作出的决定,可见重视程度非同一般。姑父辖下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如果放任不管不怕被有心人参上一本从而影响仕途吗?”
他知道柳宗义这个人,他重利轻义,凡事只以自己的利益看齐。什么考生前途,为国选才对他来说统统不要紧。但是如果影响他的仕途,想必他会上心。
柳宗义听到他的话面露古怪,又看了一眼徐捷。
徐捷眼色一沉,继而起身看着徐世俊温声问道:“世俊啊,你这次来是代表你爹爹呢?还是你自己?”
徐世俊老老实实回道:“自然是我自己。”
徐捷笑了,她按下徐世俊的肩膀让他坐下。
“世俊放心,这件事姑父会放在心上的。你舟车劳顿今日先不谈这些俗事了,等下先用饭再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明日再说。”
“正是,正是。”柳宗义也跟着帮腔。
“可是姑父······”
“世俊。”徐捷笑盈盈地打断他,看着他道:“你就听姑姑的话吧,有些事急是没用的。等明日再说。”
徐捷虽然在笑,但是徐世俊却感觉到了无以言喻的压迫感。对于这个姑姑他从小只是有耳闻,家里长辈提起她总是唏嘘。徐捷的天资在同辈中是最高的,若是男子定是能建功立业封侯拜相的。可惜就可惜在她是女子,她的能力和野心没办法用在仕途上却用在了婚嫁上。平常闺秀哪有她这般胆大的,竟敢不尊父母之命自己挑选夫婿,家人不同意她就私奔,简直是离经叛道。
她嫁给柳宗义这个没有家世没有财产只有一张俊脸和百依百顺的夫婿让徐家觉得丢脸。这么多年了,哪怕现在关系有所缓和了却还是被本族的人看不起。所以徐世俊从没想过这个姑姑居然有这样不怒自威的气势,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先应下从长计议。
送走徐世俊,柳宗义匆忙关上门,质问徐捷:“怎么回事!世俊来是什么意思?他要我重开乡试,是徐家的意思吗?”
徐捷眉眼冷淡下来,斜眼看了柳宗义:“你别那么沉不住气。我看这事八成是他自己的主意。世俊这孩子一身的傻气,最看不得人受委屈,想必是哪个不长眼的求到他跟前去了。”
“希望是这样吧。”柳宗义埋怨地看了徐捷一眼:“瞧这麻烦事······”
徐捷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我还不是为了华儿,为了你!若你官运亨通我又何必去为你筹谋,现在你倒还怪上我了!”
柳宗义自知理亏,忙抱住徐捷哄她:“好了好了,夫人是为夫失言了。这就跟你赔不是。”
他这么一哄,徐捷再大的怨气也消了。两人成亲快二十年了,感情却还是很好。比起新婚时倒多了许多相濡以沫的厚重。看着柳宗义虽然青春不再但是依然英俊潇洒的模样比起那些同龄人的大腹便便的模样好了不知道多少。虽然只是个知县,但是徐捷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他。
徐捷气消了,听柳宗义问道:“那明日如果世俊还来谈此事该如何是好?”
“这还不简单。随便搪塞一下,敷衍一下就好了。这不是老爷你的专长嘛!”
柳宗义也笑了;“都听夫人的。”
······
徐世俊住在柳家两天了,他去找柳宗义要么是公务繁忙,要么就是让他喝茶喝酒吃点心,态度十分好,却偏偏不愿意接这个话茬。徐世俊也明白了,这个柳宗义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劝他重开乡试是绝对不可能,既然如此他也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了,便向徐捷告辞离开柳家了。
他在小院等到了晚上终于等来了其他几人。
得知他无法劝说柳宗义时说不失望是假的。
陆恩生挤出一丝笑容来:“大家别丧气。至少我们现在查到邱家的信息来源是柳宗义的师爷王师爷。只是现在还没有十足的证据,要不然就能直接拿着证据送到南阳府了。”
沐先生摇头:“来不及了。就算我们拿到证据送到府里,府里派人彻查,等到查明恐怕也已经来不及重新考试了。”
“砰!”
朱灵川狠狠用拳头砸了石桌:“难道就眼看着这不正之风我们却无能为力吗?”
徐世俊垂下眼眸沉思了片刻:“我现在就回瑞云找我爹,让我爹给柳家姑父施压。”
“没用的。”少女清亮的声音响起。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陈菀已经到了小院。
她一口否决了徐世俊的提议是因为她知道徐家是最坚定的守旧党,当初打压东进党徐家就没少出力,哪怕到了最后东进党已经势不可挡的时候徐家都还是固执的与其对立。在这样的世家大族眼中,这样让贱民有机会往上爬的科举简直是大毒瘤,他们恨不得废除科举。让徐家出手帮普通百姓讨公道那就是痴人说梦。
“小菀儿,你怎么来了?”
陈菀提了提手中的食盒,对着陆恩生晃了晃:“我娘做了桂花糕,做太多了。我拿来借花献佛。”
“好好好,我可正好饿了。”陆恩生上前接过她的食盒,摊在石桌上招呼道:“大家先吃点东西再商议,再大的事都不能影响吃东西不是。”
被他这一闹气氛倒真的缓和了一些,原来那些愁云惨雾也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