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韦映璇人影已经飘出茶室,只剩一片衣角。
宋拓说不清哪来的冲动,大步走上前,握住她的胳膊,“我还有话未说完,你嫁给我七年,你我虽未有夫妻之实,情分总还是有的,你可还记得你我当年共同泛舟,一起在书房读书那些惬意日子?前些日子是我糊涂,不知怜惜你,可如今……”
“打住。”韦映璇打断他,目光锋利起来,一字一句道:“七年前我是无知,侯爷只用几句承诺便骗的我义无反顾嫁进侯府,如今侯爷又想再来一次吗?可我已听不进谎言了。”
她讥笑地勾着唇,一根一根掰开宋拓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指,“我劝侯爷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若让姐姐知晓侯爷对着我说出此番暧昧之语,怕是要哭的不能自已了。”
宋拓站在原地,面色青红交错,好不尴尬。
看来祖母的判断也不尽然是正确的,当年他可以用好听话将人哄进侯府,如今却是难了。
他一回到侯府,艾妈妈亲自等在二门上,一瞧见他就来问。
“侯爷,你可见到大奶奶了,事情谈成了?她可愿意回来?老夫人一早起就惦记着呢,让我等着您一回来就问。”
“她答应明日一早便回来,张氏的事也谈妥了。”宋拓脸上却无半丝高兴。
“您这是怎么了?一脸闷闷不乐的。是和大奶奶吵架了?老夫人不是叮嘱您千万要忍着吗?”
宋拓摇了摇头,“我未与她吵架。”
全程只有冷冰冰的条件交换,连夫妻情意都感受不到半分。
自从出了韦府,他便觉得十分烦躁,心头莫名失落。
脑海里总是回想起当初他刚成亲时,她那时还是个豆芽菜一般的小丫头,尚有几分活泼娇憨劲儿,每每看见他,眼睛亮的仿佛星辰,他们尽管无夫妻之实,他却能轻易感知到她的以夫为天,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
如今……
是了,便是从映雪回来那日起,她变得对他无动于衷了。
今日去之前他以为只要在她面前肯放低姿态求和,即使无法在短时间转圜对他的态度,总也会给她留下期盼和希望,她嫁做人妇定是需要他这个丈夫的温柔对待,如若他再热情些,她定然会给他更好的回馈,一切只在于他想不想。
他万万没想到她根本不买账,无论他如何放低姿态哄她,都无法像七年前那般换来她的全心信任。
艾妈妈不知他心里种种别扭的念头,还在庆幸着。
“未争执,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就怕您倔脾气上来又和大奶奶吵起来,既然事情解决了,我现在就去汇报给老夫人。”艾妈妈急着跑去汇报。
宋拓回斑斓院简单用了个午饭,便又马不停蹄出了府。
府里的事暂时消停了,他便一心想着自己的差事。
他在京中有几位领闲差的勋贵好友,大都是些没落的国公,侯爵的后代,与他一般想着振兴家族,他便想约着几人一起出来商量个章程,看是要找吏部哪位大人。
韦映璇此时也未闲着。
得知她次日便要回侯府,许容龄拉着她交代私房话。
“别看宋拓现在不急着接映雪回府,他们最终还是会搅和在一起的,你须做好心理准备。”
韦映璇也是如此认为的。
上辈子宋拓就十分珍爱韦映雪,自从韦映雪做了平妻,他们一直恩恩爱爱,这辈子他自然也没理由放手,即使现在未在一起,以后总会想办法厮混在一起的。
对此她早有心理准备,也根本不在乎,只是有些纳闷二婶如今对韦映雪格外挑剔的态度。
“二婶,我发觉你自从那日在父亲那儿见了她之后,便对她格外反感起来了?”
以前二婶虽更偏爱自己一些,但说到韦映雪时也总会保持态度中立。
最近却不是这样。
许容龄神色微妙,“说起来她也是我的侄女,就是吧,现在的映雪……很有些一言难尽。我不知该如何跟你讲,总之你记得,映雪的手段还未用完,别看她如今被你爹拘着,如若她真的是我想的那般……她很快便会想计谋逃脱出去的。”
韦映璇一惊:“逃脱?!不顾父亲震怒么?如是这般,也太胆大妄为了!”
“你不明白,她那样的人自有许多你没有的底牌,她的价值观也与你不同,娘家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合则来往,不合则散场。对于目前的她,侯府才是她能接触到的豪门天花板,在侯府她手里握着峰哥儿这张牌,在别处她便什么都不是。”
韦映璇蹙着眉:“她连名分都无,峰哥儿对外也是养在老夫人膝下的。”
“没错,便因为她现在被侯府排斥在外,才会不甘心,我猜她接下来很可能要展现一番自我价值。你想想,当一个人很有用处时,大家是不是都抢着要巴结她?所以她一定会展露一些特长,让侯府重新接纳她,让宋拓离不开她。”
韦映璇听得十分困惑,“仅是展露特长便能让人人都抢着拉拢她么?我自问算学了得,也从未得人赏识,即使在侯府展露了本领,老夫人也只当我比寻常账房先生强些。”
她韦映雪又何德何能?
“该如何和你解释呢?”二婶眉毛纠结地耸动了半天,“举例子,她说不定会开铺面,尤其是开一些稀奇古怪的铺面,譬如做琉璃杯、胭脂水粉、香味皂胰子、自助餐厅、连锁杂货铺,搞一些叫人瞧着花哨又不挣钱的买卖,但却偏偏能挣到大钱。”
“一旦用过这些手段,侯府还未能接纳她,她便会放弃侯府,转向那些更高的权贵,因为她还有大招。不同于方才那些小伎俩,她的大招便是火药方子,又或是火铳制作图,火炮图纸等等,你要知道,没有权贵能拒绝这几样东西,自此入宫为妃,艳压后宫也不是没可能。”
韦映璇噗嗤一声笑了,崇拜地看着二婶。
她知道二婶的想法一向天马行空,便听一半信一半,只当聊个乐子了。
毕竟上一世的韦映雪并未做这些奇特的事儿。
但,便如二婶所说,这一世与上一世的情况又有不同,韦映雪因她之故一直未被侯府完全接纳,说不定会狗急跳墙,想出歪门邪道来。
于是她便把二婶说的这些都放在了心上。
次日一早,她就回了侯府。
住了七年的地方,往日瞧不出有何不同,这次离开久了,再回来就冷不丁觉得侯府处处呈现出衰败之象,就连墙上的青砖红瓦都灰蒙蒙的。